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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名立万◎

两人静静对视,洛婉清从他眼中看到不安。

“她死了?”

洛婉清疑惑。

崔恒一顿,随后意识自己失态,缓慢放松手指:“没有。”

“嗯,”洛婉清拂开他的手,面色不变,提步进屋,“我去看看。”

说着,她便走到屋中,郑璧月昏迷在床上,她头发被拔下来许多,手上鲜血淋漓,皮肤也似是被人完整剥下来一块。

洛婉清停在郑锦心尸体旁,遥遥看着昏过去的郑璧月,迟疑片刻后,她还是上前,确认郑璧月活着之后,从她身上拿走刀鞘,将刀放进刀鞘之中,给她盖上被子,转身走出去,淡道:“走吧。”

崔恒没有出声,两人并行走出竹屋,走到山路前,两人不约而同停下脚步,看着山下。

山下火把密集,人影绰绰。

“方才怕什么?”

洛婉清突然出声,崔恒没有说话。

过了许久,他轻笑一声,故作轻松道:“怕惜娘觉得我如同司主一般,是个恶人。”

“我也会刑讯的,这与善恶无关。”洛婉清没听明白。

崔恒转眸看向洛婉清,只道:“可我见过你的过去。”

“过去?”

“我见过你很好的样子,”崔恒神色里带了些温柔,又添了几分遗憾,“你却不曾见过我的。”

洛婉清茫然看他,崔恒转眸看向山下,抖了抖衣袖,笑着道:“我当年也是极好的公子,生得好脾气好,你若见过我,定是看不上李归玉的。”

“生得好我信,”洛婉清压着笑,“脾气好不见得。”

崔恒没有接话,他本想多说一句,终归不是现在这样。

但却又觉,说来难堪。

两人安静了一会儿,洛婉清看着山下人始终不动,不由得道:“他们不上来?”

“大约是方才跑了的人去报信,知道这里有高手,”崔恒下了定论,“他们在等人。”

“原来如此。”

洛婉清声音淡淡。

崔恒想了想,转头看她:“听到真相感觉如何?”

“嗯?”

洛婉清疑惑。

崔恒笑起来:“听到情郎是个骗子,自己父亲身怀巨大机密,什么感想?”

洛婉清想了想,缓声道:“自责。”

这崔恒有些意外:“自责?”

“郑璧月说得对,”洛婉清看着林间,“其实如果当年我上心一些,我大约早就会发现李归玉和我爹的异样,可是我却能浑浑噩噩过上五年。若我当年能做得更好一些,或许就不会走到今日。”

若当年她能早早察觉,能像现在一样,做点什么,或许就不会走到今日。

“可惜昨日已逝,”崔恒取下腰间酒壶,有些感慨,“再后悔也改变不了了。”

“所以我并不悔,只是遗憾。”

“来监察司也不悔?”崔恒转眸看她。

洛婉清答得坚定:“不悔。”

“若你父亲当杀呢?”崔恒突然有些好奇,“千难万阻来到监察司,为了求一份公道,结果发现李归玉不过是冤有头债有主,这样也不会后悔吗?”

洛婉清听着,没有立刻回答,她脑海中想起在她在梦中背着洛问水走到岭南,发现这个孩子已经死在自己背上那刹的画面。

熟悉又遥远的痛苦涌上来,她轻声一笑:“哪怕我爹有罪,我母亲、我哥哥、我女侄,乃至我,我们有罪吗?”

说着,她转头看向崔恒,认真道:“我决定来监察司,不是在我知道江少言有罪那一刻决定的,所以无论是他有罪,还是我有罪,我不后悔来监察司。”

这话让崔恒有些意外,他不由得道:“你何时决定来监察司?”

“第一次见公子那夜。”

崔恒一愣,意识到她在说什么,不自觉捏紧酒瓶。

洛婉清转头眺望远方:“那一夜我突然意识到,求神求佛不如求己,我突然明白权力的可贵。我不想求任何人,我想让自己变得有价值一点,我想好好活在这个世界上,我想要拥有握刀的能力,保护我所珍视之人。”

“我来监察司没有后悔。”洛婉清笃定开口,“再给我千百次,我还想来。”

“哪怕成为酷吏拿起屠刀,也想来?”

崔恒挑眉,洛婉清回头看他,夜风拂过他的青丝,几缕散发扰在他面具之上,她轻声又坚定道:“来。”

听到这话,崔恒慢慢笑起来。

“那就去取刀吧。”

崔恒说得认真。

洛婉清没听明白,疑惑看他。

崔恒收起目光,转头远眺向前方。

下方便东都皇城,深夜都城犹如酣睡的雄狮,俯卧于山脚之下。

崔恒俯瞰着那巍峨的百年城池,温和道:“你看下面。”

洛婉清顺着崔恒方向,往下看去,只间山下星火点点,一路蜿蜒向东都城池。

“郑璧月的人去传了信,我们等了许久,他们人应该到齐了。现下,山下应当聚集了东宫六率和他们的私兵、各大世家的杀手,只要你下去,他们就会从紫云山一路拦截你到皇城。今夜只要你踏过他们,一路往东都,往皇城,往那金銮殿上,这大夏权力之枢纽去,当你出现在大殿那一刻,你就可以扬名立万,名扬东都,彻底成为其他司使认可、众世家高门忌惮的司使。”

洛婉清听着他的话,平静看着山下灯火。

山风猎猎,崔恒广袖招摇,他俯瞰着山下,含笑出声:“这样一来,你之后便可青云直上,一步一步走到你想要的位置。”

“未来你会掌握权力,你能执掌生死,你可以给更多人公道,也可以为自己讨一分是非黑白。这些人这都是你的磨刀石,是你的青云梯。今夜你就踏着他们登天而上,让监察司、让天下看清楚你的本事,去拿你的权势之刀,今夜就让我陪你——”

说着,崔恒转头看她,似是有些喜悦:“扬名立万。”

洛婉清没说话,片刻后,她突然道:“你说你有私仇,谁?”

没想到洛婉清会问这么一句,崔恒诧异,但还是开口:“东宫六率。”

“什么仇?”

“离人渡,”崔恒这次没有遮掩,平静道,“朝廷准备了两拨人截杀崔氏越狱逃出来的人,在最前面的,是投诚的谢恒和崔氏旧部,但渡口之外,由东宫六率携各大世家高手,早已围堵在外。”

两拨人。

投诚的谢恒和崔氏旧部在前面,东宫六率率人围堵在外,洛婉清一听,便明白了当时的局势。

如果谢恒不动手,那东宫六率等人就会动手。

这根本不是针对崔氏的截杀,这是针对谢恒忠诚的测试。

谢恒或许是动手之人,但是真正要动手的,却不是谢恒。

谢恒是傀儡,东宫六率是棋子。

郑璧月是指着她的刀尖,东宫六率便是指着崔恒的刀尖。

洛婉清目光微动,然而她没有多问,平静道:“知道了,酒给我。”

崔恒有些意外,将酒递了过去:“司使?”

洛婉清没有多说,她把崔恒的酒喝了一口,随后笑起来:“喝了你的酒,人我帮你杀。”

崔恒没有出声,洛婉清将酒还他,认真道:“今日你别动手,看着就是,我必不负你和公子。”

说完,洛婉清转身疾驰朝下,扬声:“走!”

崔恒握着酒瓶,站在山上,一时无言。

憋了半天,压了几分高兴埋怨:“不辜负什么……也不说清楚。”

说完,下方传来洛婉清的声音:“崔恒,走了!”

“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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