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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雀公子跟我来。”

一个下人引着朱雀去了边侧房间,长廊就剩下洛婉清和谢恒,由明伯领着到了主屋。

明伯给谢恒弯着腰推开门,谢恒淡道:“一刻后,收拾好来回话。”

洛婉清一听便知道谢恒是同自己说,赶忙应声:“是。”

说着,谢恒进屋,明伯便给他关了门。

关上门后,明伯领着洛婉清到了隔壁,为洛婉清推开门后,明伯轻声道:“今日公子消息到得匆忙,未曾料会有女司使入府,府中没有女子用品,司使只能暂用府中男子用物,现下已让人采买,一到就给司使送来,还望司使见谅。”

“不是大事,多谢明伯。”

洛婉清闻言道谢,明伯笑了笑,便点头离开。

送走明伯后,她便关门进了房间。

这个房间不大,但所有东西一应俱全,洛婉清想着方才谢恒的要求,知道谢恒留给她时间不多,便去衣柜想拿两件干净衣衫,干净换洗后过去。

只是一打开衣柜,她便愣住,里面全是男子的衣服。

想到方才明伯的话,她倒也理解,随意取了看上去最小的两件,便去了净室,简单清洗后,便换上衣服,往谢恒房间过去。

洛婉清站在门口候了一会儿,听着里面水声消失后,洛婉清才转过身走到门前,低头敲门:“公……”

话音未落,房门突然打开,水汽和温度迎面而来,洛婉清手指差点叩上谢恒胸口。

洛婉清瞬间僵住,呆呆看着面前。

入目就是镶着白底镶着银纹单衫,单衫穿得有些松垮,露出谢恒锁骨和些许白皙胸膛。

他似乎是洗过头发,水滴从发丝滴落,坠在衣衫上,被水浸过的衣衫贴在胸口皮肤,透出些许颜色。

洛婉清的手还保持着叩门的姿势,距离谢恒胸口咫尺之间,甚至能感觉到他灼热的温度,从衣衫下透出来。

两人都没说话,似乎都没想到对方会距离门这么近。

过了片刻,谢恒目光从面前穿着他衣服的女子身上艰难挪走,转身退开,低声道:“进来吧。”

感觉谢恒离她远些,洛婉清终于觉得呼吸轻松几分。

她得空抬眼,才发现这个屋子铺的全是软毯。

谢恒赤足走在软毯上,提步坐到高处案牍后坐下,洛婉清迟疑片刻,也跟着脱了鞋踏了进去。

她没有合适换的袜子,也未曾预料需要脱鞋,此刻便赤足走在软毯上,脚趾珠圆玉润,肤色如玉如雪,于衣裙中忽隐忽现,更显勾人。

他低头抿茶,洛婉清行到房中,跪坐在地,她不敢抬头,只恭敬开口:“公子。”

“到底什么情况?”

冷淡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洛婉清闻言不敢隐瞒,将前因后果原原本本给谢恒说了一遍。

谢恒在安静听着,等洛婉清说完,他看着茶杯,冰冷道:“他们不给你们账本、陷害刺杀,这就是你和官府直接动手的理由?有千万种办法你非要当着人前动刀?”

洛婉清听着,心上一紧,知道这才是谢恒叫她现下来问话的真正原因。

监察司在朝堂位置敏感,其实谢恒并不希望监察司和官府的矛盾太过尖锐,抓一个地方知府是小事,但是直接在县衙里当着所有扬州官员的面动手打起来,这的确有些过界。

今日她若不能给出一个合适理由,谢恒怕是不会饶她。

她斟酌着言语,谢恒见她不应,忍不住站起身来,绕过案牍行到她身前,单膝点地,半蹲下身,盯着她的面容冷声质问:“想好如何狡辩没有?今夜我若不来,你杀了人,打算怎么做?”

“卑职……”洛婉清闻言便知谢恒当真动怒,她知道不能顶撞谢恒,只能赶紧叩首认错,“是卑职冲动,还请公子责罚。”

“责罚?”

谢恒轻笑,他压住袖子,抬手是挽起一汪清水,掌着她精致小巧下颌,逼着她抬头看他,压低声道:“你有几条命够罚?你以为杀东宫六率这件事当真彻底过去了?你今日要是在扬州官场见了血,我怕明日刑部就来拿人要你的命!柳惜娘,”

说着,谢恒掐着她的下颌往前一扯,洛婉清被逼着失重往前扑去,慌忙用手撑住地面,就见谢恒已近她面前,冷冷盯着她:“谁给你的胆子?”

他虽然只穿了单衫,但手上还带着白色银丝手套,有些粗糙的质地摩挲在她下颌薄肤上,当即见了一层薄红。

洛婉清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他碰她的地方像有些痒烫,只是现下她来不及多想,她知道今夜谢恒的确生气,她控制着在谢恒气势下不自觉的战栗,调整思绪,冷静回应:“公子。”

谢恒看着她不说话,等着她的解释。

洛婉清压着因紧张或者其他不自觉急促的呼吸,调整了语速,尽量平缓又沉稳道:“卑职知道,公子会保我。”

“这可不一定。”谢恒轻笑,捏着她下颌的手不自觉用力几分,“我只保有用的人。”

“卑职知道难处。”洛婉清慢慢冷静下来,不自觉将下巴置在谢恒手掌省力,缓声解释,“但此番动手的确逼不得已。一来我想尽快找到崔清平的信物,我出东都的消息,一旦为李归玉等人所知,他们必定会立刻赶来,我必须要快在他们前面,所以需要地方上官府的绝对配合,周春等怕是受人指使,在故意拖延我的时间,我等不起。二来,”洛婉清抬眼,黑白分明的眼里带了剑刃开光一般的清亮,“东都需要威信。”

从东都来的监察司使若都需要忍让,那地方上的监察司,之后对待官府,必定更有顾虑。

她说的话谢恒明白,她一开口,他便知道了她的意思。

只是面前人太过漂亮,尤其是那双眼睛,像是一把绝世名剑,对着剑客有着致命的吸引。

他思绪微乱,强压着所有不该有的念想,决定快些结束今夜谈话,便直接冷静警告她:“我知道你的意思。但这不该是你的第一选择,你记好,”谢恒盯着她的眼睛,终于还是忍不住靠近,贴到她耳侧,他气息喷吐在她脸上,似是教导,又似威胁:“做事不可太过激进,否则必有代价。”

“卑职谨记。”洛婉清知道这是谢恒打算翻篇,她立刻道,“日后属下一定多作思量。”

“记住就好,”谢恒放开捏着她下颌的手,从她身侧退开起身,“我保你不容易,惜命些。”

“是。”

“回去睡吧。”谢恒背对着她挥手,“明日接星灵出来。”

“是。”

洛婉清叩首起身,便打算离开。

只是走了几步,她突然想起什么,又停了下来。

谢恒听着身后脚步停住,没有回头,只问:“还有何事?”

“公子……”洛婉清迟疑着,却还是问出声来,“此番为何亲下江南?”

洛婉清试探,想探寻他与雪灵山有什么纠葛。

但谢恒没有回答,只敷衍道:“机密。”

洛婉清不敢多问,便小心翼翼问了自己最想问的:“崔恒是同公子一道过来的吗?”

“他临时有任务,”谢恒知道她想问什么,淡道,“过几天过来。”

“属下知道了,”洛婉清得到满意答复,不自觉有了笑意,“属下告退。”

说着,她便转身离开。

谢恒背对着她,听着她的脚步声,不由得想起方才她进门那一刻。

房间里灯火有些昏暗,但还是在女子身上镀了一次薄光。

她穿的是他穿过的一件银灰色长衫,衣衫对于她来说过于宽大,自然露出她纤长脖颈,和肩上大片雪肤。

皓白的手腕挂着他昨日送的粉色玉石手链,她用它提着衣摆,在银纱衣摆下,光洁可爱的裸足忽隐忽现。

煞是可爱。

洛婉清走出房门前关上门,才走到自己房间门口,就听见谢恒房间又有了水声。

她不由得一愣,但这也与他没什么关系,只开门回了自己房间,躺下来时,忍不住有些高兴。

谢恒过来,纵使责骂了她一顿,但一切也会变得简单许多。

想起洛曲舒资料上,口供上孙翠签下的名字,洛曲舒验尸结果上的伤痕,以及吵架那日周春冲进洛府的嘴脸。

再想想今日周春孙翠下狱时惶恐的表情,她知道不对,可是她还是扬起笑容。

凡事不可太过激进。

谢恒劝她也有些道理,可是这世间——

洛婉清想起她听过的那些传闻,无论是出卖皇后太子以求出狱,还是青云渡截杀崔氏族人监斩,还有她在监察司见过的人皮,被他当作张九然时刑讯时的压迫感,以及今夜跪了满地的扬州官员。

洛婉清轻笑一声,侧过身来。

论激进,谁又比他谢恒更激进?

代价他可以付,她亦可以。

那一刻她完全没想过,代价这种东西,有时候不是付不起,而是有些人,不想让她付。

洛婉清闭着眼睛,一觉睡到天明,还在梦中时,便听见鹰咕噜之声,洛婉清下意识睁开眼,一眼就看见追思站在窗口。

“追思?!”

她瞬间清醒,赶紧下床小跑过去,就看追思脚上抓着一个盒子。

“这是什么?”

洛婉清好奇拿过木盒,打开发现是一条银质坠玉脚链,脚链上坠着一轮弯月,周边有许多铃铛,她一拿起来,铃铛叮铃作响。

追思脚上还绑着一张信,洛婉清取下来,便发现是崔恒的字,上面写着:

“临时任务转道,过些时日再会。心中相念,恨不相逢。”

洛婉清看着崔恒的字,不免笑笑,随后便见桌面上放着洗好的监察司司使衣服,想着是管家让人来过,谢恒应当已经起身,她快速梳洗之后,一出门,便见谢恒房门敞着。

谢恒穿了一身银灰色竹叶纹软纱外套,白底单衫,头顶玉冠坐在案牍边上,正在看书。

洛婉清见谢恒起身,赶忙站在门口行礼:“公子。”

“今日一切孙守正已经安排好了,”谢恒冷淡开口,“现下我已让张逸然崔衡去接星灵,你与我一同去县衙取卷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