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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恒握着笔,慢慢道:“惜娘,你梦中,陛下是在今年夏天走的是吗?”

洛婉清一愣,随后点头,回忆着道:“应当是今年六月。”

“那么……如今已经到这步,你家的案子,也不可能再往上走,”谢恒垂着眼眸,思考着道,“等后日,当有个结果了吧?”

洛婉清听着他的话,便知谢恒是在提醒什么。

她低下头,将汤圆放进嘴里,却感觉汤圆甜得有些发苦,她语气平静,认真道:“等后日再看吧。”

“我已经让人带上珠宝黄金行往昆仑,用以向波斯购买粮食和武器。”谢恒抬起眼眸,看向洛婉清,“惜娘,试过就死心吧,你的公道,我会帮你讨。”

“好啊。”

洛婉清闻言满不在意,她抬眼看向谢恒,笑了笑道:“那我向公子求助时,这次可别再拒绝我。”

“自然。”谢恒也笑起来,眼里却格外认真,“惜娘,不会有第二次。”

他后悔过无数次,昌顺十三年,她拼尽一切奔向他求助那一刻,他应该不惜余力帮助她。

如果再有一次这样的场景,只要她伸手,他便一定会拉住她。

谢恒提前给洛婉清通报了消息,第二天午后,张逸然便来找她,高兴道:“陛下说,明日下午,他便专门抽出时间来,在御书房听审此案。”

“听审……”洛婉清看向张逸然,“怎么个听法?”

“陛下说,会让郑平生李归玉和我对峙,让谢司主、中书令宋大人以及礼部尚书谢广成谢大人一起听审。”

中书令宋惜朝出身清流,门生众多,朝野民间都声誉颇佳;

谢广成更是三朝元老,一直以来恪守礼法,是众人心中公正的代表。

而这两人和陛下关系都还不错,他们听审,对外可保公正的名声,但如果的确出了太大意外,也有协商的余地。

听到这些人,洛婉清点点头,随后道:“那我随公子过去,如果有什么意外,我还可以帮忙。”

“好。”

张逸然点头,面上颇为高兴:“有这么多人在,陛下想必就算想要偏私,也偏不到哪里去。”

“毕竟是需要向天下交代的事情,陛下不可能再随便处理。”

洛婉清漫不经心说着,张逸然应声道:“不错,而且陛下毕竟是君主,怎会当真对百姓一点都不顾及?”

洛婉清笑笑没说话,张逸然突然想起来:“哦,还有,夜里方便我来同纪青吃个饭吗?”

“做什么?”

洛婉清奇怪,张逸然有些不好意思笑笑道:“他生辰。”

洛婉清一愣,斟酌着道:“生辰而已……张大人,”洛婉清思考着,“纪青……不算个好人吧?他当周春的师爷,洛曲舒不会是他害的第一个人。”

“我知道。”

张逸然神色淡下来,慢慢道:“他的确做过许多坏事,可是……洛曲舒的事,是他主动找我的。”

洛婉清有些意外,张逸然回忆着道:“当时我在查这件事,毫无头绪,就发现他整日鬼鬼祟祟跟着我,他跟了我七日,我早知道,但是也随他。等后来有一日,他便偷偷提点我,让我再看看洛曲舒的供状。”

“他为什么这么做?”

洛婉清想不明白,张逸然笑笑,面上带苦,只提醒道:“他妻子有病,每年医药费是一笔巨大开支,他同我说,最初他只是因为周春这里报酬丰厚,所以来当周春的师爷,周春看重他做事利落,后来便故意设局,让他一起成为了一场案子的帮凶。之后便一直用他家人性命要挟他做事。他每次都尽量躲,好在周春其实也没干过太多大事,直到洛伯父……”

张逸然说着,叹了口气:“他说洛伯父死后,他经常做噩梦,后来听到洛家人没了,他更是一直后悔。可人已经死了,他也没有办法。惜娘,他的确作恶,可人心有善恶,他做错的事,日后自然当论罪受罚,可对于他善的一面,我也愿予以回馈。他既然是我带到东都,便算我朋友吧。”

说着,张逸然看向远处:“也不知未来,他还能不能再过生辰。”

这件事捅出来,他作为帮助周春逼供的人,陛下一怒之下,杀了他也不一定。

洛婉清想想,点头道:“好,那晚上我让厨房给他做碗长寿面吧。”

“我来吧。”

张逸然笑起来:“下午借你们厨房一用,算他的生辰礼了。”

“你会煮面?”洛婉清诧异。

张逸然点点头:“当然,以前我娘病的时候,我就给她煮面。惜娘若是想吃,晚上我多煮一碗。”

“算了,”洛婉清摆手,“等我生辰吧。”

两人闲聊一会儿,张逸然便去准备明日的资料,等到晚上,洛婉清便去纪青院子找他吃饭。

纪青没想到洛婉清会来,等和洛婉清一起坐在桌上,他不由得有些忐忑道:“柳司使找我吃饭,是不是……有什么要叮嘱的啊?”

“是啊,”洛婉清撑着下巴,看着庭院,敲着桌子道,“你估计活不过明天了,所以来和你聊聊天,看看你有什么遗愿。”

听到这话,纪青脸色“唰”地白了下来,声音轻颤道:“我……我还可以留愿望吗?”

“当然,”洛婉清点头,“我们监察司还是很人道的。等一会儿张大人就把毒药拿过来,你吃了之后,明日出宫毒发,不会有什么痛苦,你的愿望我可以帮帮你,别太过分。”

“真……真的吗?”

“说说愿望?”

洛婉清好奇,纪青嘴唇轻颤,正要说出口,却突然想起什么,轻叹道:“算了……不必了。”

说着,他无意识开口:“司使不会帮我的。”

“你不说,便知道我不会?”洛婉清敏锐察觉有些不对。

纪青苦笑了一下,只道:“司使一直觉得我是罪人,又如何会帮我呢?”

洛婉清想想没说话,纪青神色慢慢冷静下来,恭敬道:“司使到底来找我到底是为什么,直说吧。”

“祝你生辰快乐。”

洛婉清平淡开口,纪青一愣。

这时,门口传来张逸然的声音,笑着道:“惜娘你怎么提前说?”

纪青闻声回头,就见张逸然端着一碗面进来,埋怨着洛婉清道:“我还没到呢!”

“张大人……”

纪青目光落在张逸然手中面条上,愣愣出声道:“这是……”

“我给你做的长寿面。”

张逸然将面条放在桌面,笑着抬头看向纪青:“之前你不是说今日是你生辰吗?我就让惜娘准备了一下,没什么好送你的,我做面条手艺还不错,就当生辰礼物了。”

“我也没什么好送你的,”洛婉清从袖子里掏出一块兔子玉佩,放到桌面,“听说你小女儿属兔,便送你块玉佩,给她吧,就当是你……”

洛婉清抿了抿唇:“主动告发郑平生的奖励。”

纪青怔怔看着桌面上的东西,一句话说不出来,他似乎是竭力克制着什么情绪,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愣着做什么啊?”

洛婉清催促:“吃饭吧,吃了饭我还有事。明日要进宫,大家都好好准备。”

“是呢。”

张逸然将碗往纪青面前推过去,催促道:“趁热吃了,如果有机会……”

张逸然抿了抿唇,带了几分歉意道:“我回头,给纪先生好好补一场宴席。”

“不必了。”

纪青反应过来,压着眼中水汽,笑了笑道:“二位有这样的心意,我……我很是感激。”

说着,纪青拿起筷子,有些着急道:“我饿了,我先吃面。”

他似乎的确是饿了,低头吃面吃得格外凶猛。

他好像是要用面条把话都堵住,洛婉清和张逸然对视一眼,开始劝他。

他就笑笑,然后低头吃面。

等把面条吃了,他眼中水汽散开,他才稍稍正常一些,洛婉清开始给他讲入宫注意的事项,大家简单聊了一会儿,洛婉清还有事,便和张逸然一起准备离开。

两人出门时,纪青突然叫住张逸然:“张大人!”

张逸然和洛婉清在门前一起回头,就见纪青坐在桌前,他似乎有些紧张,紧紧抓着衣衫,小心翼翼道:“张大人,你有什么愿望吗?”

“愿望?”

张逸然奇怪,但他也没多想,只思考着道:“我的愿望……就是问心无愧,当一个好官。”

“好官?”

“用自己的能力,为更多百姓谋利,为生者求一条活路,为死者求一份公道。”张逸然说着,忍不住笑起来,“也不枉我读这么多圣贤书了。”

纪青闻言没有说话,他只看着张逸然,过了许久,他才道:“您会的,您会是一个好官。”

“多谢吉言。”

张逸然笑着拱手,洛婉清看了一眼两人,提醒张逸然道:“张大人,走吧。”

张逸然同纪青颔首行礼,随后同洛婉清走了出去。

走进巷子,张逸然忍不住皱起眉头,有些奇怪道:“纪青怎么回事,奇奇怪怪的。”

“我也觉得,”洛婉清思考着,回头道,“不过你放心,我会让人盯着他。”

张逸然点头,和洛婉清道谢之后,便道别离开。

等张逸然走了,洛婉清才回头看了一眼纪青,神色淡了几分,招手叫了侍卫过来,叮嘱道:“他若做什么,就盯着别管。”

“是。”侍卫应声。

洛婉清回到屋中,半夜时分,她正迷迷糊糊睡着,突然人敲窗,急道:“白虎使,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