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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恒说着,转过头去,倒也没有再计较这些,只将计划和盘托出道:“不过也无妨,事也差不多了。近来我已经将边境所有消息往来封死,朝廷那边只能收到我给的消息。按照计划,今日兄长便会从西北对北戎发动突袭,等明日,你便以收到战报为理由,带着军队直奔边境,与兄长一起夹击北戎。”

“公子想同陛下说是北戎先动的手?”洛婉清明白过来,不由得皱眉道,“若这时候,王家在后方起事……”

“其他世家不会同意,”谢恒立刻道,“至少在我们和北戎打完之前,其他世家不会允许王家偷袭我们,他们也怕北戎真的被放进来。他们只会等,等我们打完北戎,奄奄一息,再渔翁得利。”

“那时候公子打算怎么办?”

“那时候不就正好吗?”谢恒笑起来,“我们迎回崔家军队,有了在外面这么六年的磋磨,这只军队才是绝对属于我们的精锐。而陛下的军队,你在战场上带着他们打上几次,活下来的人,便是你的人。届时我们有近十万人,而王家若是举事,必先谋反,我们联合天下共诛之,再好不过。”

洛婉清听着,明白了谢恒的意图。

她思考着,继续询问:“可若在夹击北戎过程中,军队损耗大半……”

“所以你得惜命。”谢恒知道她想说什么,立刻道,“惜你的,也惜他人。我收买了北戎的高官,如无意外,战事起后,这些高官会同北戎皇帝主张议和,你便可以与他们和谈,只要他们归还边境十城,让道让汉人回来,那我们可以收手。除了开头几战,能不打,就别打。保存实力,迎兄长回来,若王家没反,那我们就带着这支军队回去。他们是崔氏案最有力的证人……”

谢恒说着,慢慢止声,他有些说不下去,然而洛婉清却明白,她看着谢恒的眼睛,将他没说出口的话说完:“公子就带着他们到大殿上,去给崔家,给伯母,讨个公道。”

李宗不敢管这个案子,是因为王郑两家势大,他不想招惹。

可如今,郑家已败落,他们拿到军队之后,与王氏亦有一搏之力,李宗再没有什么偏袒的理由。

他也就该给一个结果了。

“再借惩罚王氏之机,重提《大夏律》。”洛婉清描绘着谢恒期待的未来,“公子这一路,也就结束了。”

“到时候,你可以亲自审你自己的案子。”谢恒听着她的话,不由得笑起来,“你打算怎么对待李归玉呢?”

“《大夏律》要怎么对待他,我便怎么对他。”

洛婉清听着李归玉的名字,神色平静,她语气淡淡:“我与他,本也只差一个结束罢了。”

“你还怨恨他吗?”

谢恒好奇,洛婉清想了想,她轻声道:“我不知道,只是觉得,我走到如今,总该有个结果。公子……”说着,洛婉清伸出手,她不由得抬手轻轻碰到自己脸上,喃喃道,“很疼的。”

谢恒心中一颤,他突觉后悔,自己为什么问这些。

他伸出手,将洛婉清的手握在手中:“是我不是,让你想这些不高兴的。说说高兴的吧,那等一切结束,你打算做什么?”

“公子呢?”

洛婉清好奇反问:“公子打算做什么?”

“我想待在你身边,”谢恒笑着想着未来,“想带你见见我爹,和他吃顿饭,还有我家里人,带你一一认识。再陪你将你家里人找回来,你肯定很想他们。”

洛婉清看着谢恒,眼中慢是温柔,谢恒继续道:“哦,还想和你去扬州,咱们把洛府盘回来,想和你一起吃豆花,再养些狸奴,酿几坛酒,以后每一年酿一坛,但咱们老了,再每一年喝一坛。”

谢恒零零散散有许多愿望,他碎碎念着,过了许久,他垂下眼眸,握着洛婉清,轻声道:“我想把这六年补回来。惜娘……”

他固执叫着这个属于他的名字,颇有些遗憾:“要是当年竹林里,你把我带走就好了。”

“那时候我带不走你,”洛婉清实话实说,反握住他的手,“可如今我不是带你走了吗?”

她没在竹林带走他,却从那个地牢将他带出来,让他回到竹林,做了一场风月美梦。

谢恒笑起来,突然想起什么,忙道:“哦,还忘了,玄山前几日去看张纯子,张纯子听说你来了司州,说送你个礼物。”

“哦?”

洛婉清好奇,就见谢恒从袖中掏出一本册子,递给洛婉清。

洛婉清低头接过册子,看见是一本刀谱,洛婉清有些疑惑,谢恒解释道:“他听说你用刀,你又修习了他的功法,他便决定将他的刀法传给你。这是他这些时日在牢里画出来的,让你看看。”

洛婉清闻言奇怪,拿过刀谱,她翻看几页之后,便笑起来:“公子莫不是唬我?”

谢恒转眸看她,眼露疑惑,洛婉清将刀谱递给谢恒,无奈道:“这与我自己修习的刀法,有何不同?”

谢恒一愣,随后接过刀谱,翻看几页之后,便知洛婉清说的没错。

洛婉清的刀法,是张九然所授,最简单不过,而现下这本刀谱,与洛婉清的刀法相比,不过是更加细致些,但大体没什么区别。

谢恒有些惊讶看着这刀谱,洛婉清坐在台阶上,笑着道:“九然姐教我的就是最基本的刀法,张前辈怕是随意找了本基础刀法来诓我罢?”

谢恒没说话,他仔细翻看到最后一页,眼中划过什么,过了片刻后,他似是明白过来,轻笑一声后,将刀谱塞到洛婉清怀中,笑道:“这上面还有解释,张九然心太粗,怕教你教得不够细致,你找时间好好练吧。”

洛婉清闻言拿过刀谱,看了看,到的确如谢恒所说。

“也是。”洛婉清点着头,将刀谱收起,“最简单的,也是最难,我当好好学基本功。”

谢恒笑着扫她一眼,没有多说,撑着自己起身,朝洛婉清伸手道:“走吧。”

洛婉清看着谢恒伸出的手,抬头看他,想了片刻后,她突然有了几分坏心,笑着道:“我喝了许多酒,有些走不动了。”

“所以呢?”谢恒问出声,一想便知,“我背你?”

洛婉清抿唇,有些高兴。

她由谢恒拉起,跳上谢恒的背,谢恒背着她,察觉她的情绪,奇怪道:“怎的这样高兴?”

“公子背我回去。”

洛婉清环着他的脖子,靠在他肩头,细诉着今日特殊:“我今日没有受伤,也没有不便。”

他们没有执行任务,与这一切繁杂无关。

他只是像个普普通通的情郎,背着她,走在月光之下,听着涓涓河水。

四月桃花开得正好,夜风清扬,花瓣洒落而下,洛婉清声音很轻:“夫君背我回家,我很高兴。”

谢恒扬起笑容,他没有回头,只觉那些花瓣洒在他心上。

“惜娘,”他突然对未来生出几分期许,“等一切结束了,我们去一次岭南吧。”

“为什么?”洛婉清听到他提到岭南,不由自主抓紧了他肩头衣衫。

梦里的那十年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她心里有些害怕,艰难道:“那不是好地方。”

“这世上没有不好的地方。”谢恒声音温和,“我想陪你把那些让你害怕的地方都走遍,我知道你梦里在那里呆了十年,我想随你去看看。或许是我自负,但是我会想,若是我陪着,也许……你会觉得那里很好呢?”

洛婉清听着,谢恒慢慢道:“我们去岭南,去南海,去漠河,去长白山……这一辈子我们有好长时间。”

说着,谢恒笑起来:“我从来没想过我一生能有这么长,现下忍不住想,原来我可以做这么多事,一时竟不知道从哪里开始才好。”

“但好在,去哪里,只要你陪着,都很好。”

谢恒说着,开始没有条理随意想着自己的去处。

洛婉清靠在他的背上,感觉温暖又沉稳,她不由得有些发困,闭着眼睛由他背着走回去。

等到了营帐,大家大多醉酒,谢恒背着洛婉清进了帐中,为她卸了衣衫发冠,将她轻轻放到床上。

洛婉清不知道为什么,又做起那个漫长的噩梦。

梦里是岭南六月飞雪,她站在告示前,听着别人议论着谢恒。

她看着告示上一个又一个罪名,梦里的她一条一条扫过去。

刺杀太子。

诬陷东宫六率。

雪灵山屠杀五百人。

刺杀刑部尚书郑平生。

滥用兵伐,祸乱司州。

谋害郑氏全族

……

还有。

她在梦里,看不清告示最后的那两条。

那两条是用血色所写,极为醒目,可她看不清,还是看不清。

但她意识到这才是关键,不对,不对。

她心跳的极快,在梦中皱起眉头。

谢恒见她不安,抬手点了安神香,随后便听外面传来急促脚步声:“公子。”

青崖的声音响起来,谢恒卷帘抬眸,看了一眼房间中睡着的洛婉清,挥了挥手。

两人走出帐外,谢恒见青崖眉头紧锁,直接道:“发生什么?”

“玄山来信,姬蕊芳醒了,她要见公子。”

青崖开口,谢恒点头,只道:“那他把人送过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