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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贱,所以才招来了蝗虫!”

“而那些挨打的黔首雇农,也毫无怨言,甚至反而还心生愧疚,因为他们也觉得自己命贱,给贵卿招致了天灾损失!”

“这一切好似都天公地道!”

“但今日老夫必须要告诉你们,这世上从来就没有这样的天公地道!”

“天地无情,与尔何干?”

“也没有人活该生下来就命贱,人殉制和奴隶制,早特么废除了!”

“至于供养士卿诸侯……未来除了供养君父,你们无需供养任何所谓的贵卿!”

“更不必害怕报复诸事,我大秦向来是刑上大夫,更上贵卿!谁敢寻衅滋事的犯法,都将受到秦法的严惩!”

“再者,朝廷很快就会迁徙各地士卿前往守陵,你们也无需担心任何的秋后算账。”

……

许尚现在有些明白了。

兴,百姓苦。

亡,百姓苦。

只因人间的妖魔鬼怪太多。

生而为人,很多时候确实是不幸的。

许尚的一番话,他说的相当振聋发聩。

奈何。

对于齐地的黔首老农而言,他们显然就当今天碰了个乐子事儿。

几十年的生存经验与宗法制洗脑。

让他们根本不会因为许尚的一两句话,便改变自己的想法。

当然。

只要哪天这些黔首老农发现。

他们的邻里邻居,全都拥有了自己的私田土地。

到那时。

他们自然就会生出迫切的心态骤变。

人性中的滞后性。

向来如此。

旁侧。

嬴政和李斯面面相觑。

下一刻。

嬴政率先开口道:“夫子,这齐地的黔首,还真挺奇怪的,竟觉得自己命贱到不配拥有私田土地。”

许尚闻言轻叹:“都说法家愚民,现在看来,儒家的愚民思想,才是更加的根深蒂固。”

嬴政不置可否的点头附和:“确实让人感觉匪夷所思。”

扶苏:“……”

在扶苏的印象中,儒家动则言及德化万民。

何来的愚民一说?

可事实现在就摆在他的面前。

这些齐民黔首,竟自发的认为自己命贱如草芥,一切好似天公地道!

饶是有夫子呐喊开解。

也不起半点作用。

这不是愚民洗脑?

还能是什么?

再观李斯……

我们的老李同志现在反倒感觉儒家似乎真的有点用了。

维稳至此!

着实是法家所做不到的。

因为法家以军功为核心,民众只会趋于利,避于刑。

却不会发自内心的接受盘剥。

他早先居然没有注意到儒家的这一层作用。

着实是疏忽了。

这时。

许尚望向天边残阳,缓声道:“儒家的宗法制,结合礼法祭祖,八字姓氏,命理生克,风水运势等等。”

“一个黔首百姓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八字,起名,衣食住行,婚丧嫁娶,从生到死,都会受到儒家的影响!”

“比如你若是一辈子穷困潦倒,就会觉得自己有可能是出生时辰不对,冲撞了鬼神,需要冲喜冲煞。”

“若无用,那就是你的八字与名讳不合,则需找到当地的老儒长者,改名换命。”

“再无用,便会延伸到宅基地的风水,朝向,门槛高低,府邸陈设布置方位等等,都需要改。”

“最后是祖宗先辈的下葬之地,是否符合风水运势……以上想要改,就都得收钱,而且还是你无法讨价还价的费用,别人说多少,你就得给多少。”

“否则就是不诚,不敬,不灵!”

“倘若你把八字生辰,名讳命理,风水运势全都改的尽善尽美,结果却更加的穷困潦倒。”

“那就是你的祖辈做了太多祸事,没有积德,所以这辈子你该当还债。”

“同理,这也是刚刚那几个老农黔首,认定自己命贱的主要原因。”

……

生辰八字的概念,从春秋时期便开始在民间传播。

儒家宗法制最初的形态,相对是比较良好的。

但随着掌权者需要应对战争。

那就不得不把儒家宗法制进行异化,也就是默许其变成彻头彻尾的剥削工具。

因为只有这样……

儒家王道才能够集聚力量,去跟法家霸道一战。

最终导致的结果。

就是民间宗法制开始走向膨胀,从礼法祭祖,不断兼容鬼神迷信,堪舆风水,积德转世等等概念。

直至变成了现在的洗脑式综合工具。

“婚丧嫁娶,从生到死,这简直是无孔不入啊!”

华阳太后于楚国长大,她对出生冲喜、冲煞,风水堪舆,都是听说过的。

毕竟楚国崇尚阴阳巫祝。

显然民间的儒家宗法制,就是吸收了阴阳巫祝的思想,再辅以自身的八字命理生克,祭祖礼法等等。

“看来想要施行徭役兼具土地分配方案,也不是一个简单的事儿,而是需要十年之功,才能让中原两千万黔首彻底抛弃衣食贵卿,接受私田土地,并心甘情愿的认可君父之统御。”

华阳太后敏锐的觉察到。

衣食贵卿,相当于衣食父母,现在肯定要大于夫子之前所说的万民之君父(皇帝)。

只有扭转了这一思想植入。

方可让坐拥私田变成全民共识。

也才能促成真正意义层面的大一统。

不然。

贵卿的子民,不是皇帝的子民。

这怎么行呢?

“儒家大同,果然是兼容并蓄!”

嬴政之前对于儒家控制民意走向,还没有一个具体的认识。

那现在他绝对是太有认识了!

从生到死,从生辰姓氏,到下葬风水的全方位文化洗脑。

就问你顶不顶得住?

还有婚丧嫁娶,大多都是遵从的儒家之礼,都是人家说了算。

儒家具有终极解释权。

剥削你。

也是你命贱活该。

谁让你祖上不积德的?

这特么就是个无解的事儿。

谁能保证自己祖上,代代积德?

完全就是流氓理论。

但没办法。

异化的儒家,膨胀的愚民宗法制,本质上就是一个流氓在讲道理。

对此。

只有当法家霸道举起屠刀之时。

这个流氓才会老实一点儿。

从古至今。

皆是如此。

“回头老夫必须得想个办法,最好把儒家的宗法制,给分拆一下,最起码婚丧嫁娶不能全都遵从儒家之礼。”

许尚认为民间习俗理当多一些诸子百家的声音。

不能全让儒家说的算。

文化习俗层面的垄断。

实乃大忌讳。

嬴政闻言立即拱手:“夫子若有解决之法,此当为亘古惠民之策。”

“哈哈哈,那也得等老夫想出来具体可行的方案才行。”

许尚大笑出声。

很快。

下乡的小插曲暂且告一段落。

让许尚对于齐地黔首的心理认知,都有了较为充分的了解。

待他们几人回到黑冰囚车之中。

蒙恬再度前来汇报。

“夫子,赵上卿,出事了!”

蒙恬垂首:“三天前,曲阜孔氏的当代老祖孔谦,在大行祭祀春秋先贤孔子之后,说要动身代表中原民意,抬棺死谏秦皇,必须施行以德配天,民代天行的封禅法理纲领!”

许尚:“……”

嬴政:“……”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抬棺死谏!

即将闹的天下皆知!

又是春秋先贤孔子的八世孙,就问你秦皇……敢杀我否?

随即。

许尚咧嘴一笑:“呵呵!世修降表衍圣公,铁铁铮铮水太凉……现在居然不怕死了,还搞出了抬棺死谏这一出,有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