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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禾安先前睡过一觉, 惊醒后?再也睡不着了,索性坐在书桌前翻看外岛的地图,眼睛酸了就往窗外看一看, 用手捧住芭蕉叶的卷边, 像是在双双握手似的。

她倒是挺会苦中作乐,自我开?解,情绪一直以来都颇为稳定,很少有?大起伏的时刻,今夜算是例外了。温流光与她仇怨颇深, 没有?转圜的余地,这一局里她做了胜者, 会如何得意忘形,赶尽杀绝都不足为奇, 只是江召——

温禾安还是第一次被上演一出如此彻底的恩将仇报, 自己成了别人往上攀升的踏板石,这个别人还是昔日“枕边人”。

在她少不更事, 因为极限修炼数次生死垂危时, 她的外祖母就一而再,再而三地告诫, 敲打过她,她的母亲因情出卖家族,葬送了自己的人生, 祸及子女,叫她牢牢记得,无论如何不能重蹈覆辙。

等自身强大到一定程度, 真正叱咤风云时,要什么样的男人得不到, 将他们当个玩物解解乏就好。

数十年吃苦用?功,可不是拿来砸在这等事情上的。

实际上,不需要外人过多强调,温禾安对男女之事看得极为透彻。她在温家看似风光无限,其实接手的都是乱糟糟的盘子,稍一不慎,就会迎来长老团的抨击,温流光在明处与她斗得要死要活,她自身还藏着妖化的秘密,一旦泄露,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试问,这种情况下,谁能有?心?思放在男女之情上?

这么多年来,自她身上传出的风月之事也就两段。

她与陆屿然之事是阴差阳错,家族之间各有?算盘才促成,三年里全无真心?,即便她因为想接近巫医而努力和他打好关系,但最后?仍是连朋友也没做成,至于这后?一段,说来就更一言难尽。

三年前,温禾安回到天?都,遇见了江召。

她不是第?一次见到江召,天?都繁茂至极,大街上随意找找,十个里有?三个都实力不俗,质子的生活本就不好过,他当时修为停滞不前,连七境都不到,性格又温柔恬淡,人人都欺负到头?上来。

他因为身边侍从命悬一线求到她府上来,捏着一条与她当时在查事情的线索来谈条件。小公子面如冠玉,翩翩若仙,骨子里有?着傲劲,又不得不因为现实低头?,脸色苍白,一刹那?间露出的神情,让温禾安一怔,恍觉遇见故人。

温禾安的条件没那?么好谈,但她仍帮了他。

不止一次。

在日渐相处中,江召和她之间的距离越拉越近,少年青涩,第?一次拉她手时睫毛乱颤,手心?全是汗,看她的眼神有?种小心?翼翼的倔强,生怕她拒绝。

温禾安知道他在想什么,知道他想要摆脱困境,知道他想要不被?人欺辱,这些对她来说都不是难事。

她最终认真看着江召,权衡之后?,把话剖白了说:“我喜欢聪明乖巧的男人,清醒自若,不卷入争端,不自作主张,不贪求无度,永远不要给我惹麻烦。”

江召就这样跟在温禾安身边,他果真乖顺,聪明,不论她在外卷入几方势力的争夺中,外面听到风声的一些示好,拐弯抹角地往他手里塞东西,全被?他笑着原样推回去?。

他就在府上烹茶奏曲,后?面还去?研究了佛经?,在温禾安头?疼时替她缓解,端是一个与世无争,被?精心?养起来的贵公子形象。

温禾安承认,她是没时间和江召长时间接触,忙起来时昼夜不分,星奔川骛夜行万里,连阖眼的时间都没有?,哪还想得起他。可她并没有?亏待江召,该给的都给了,她本就不是会为难人的性格,只要不涉及正事,脾气很软,说什么都笑吟吟地应。

印象中,她和江召唯一一次闹过的不开?心?,是江召问她什么时候与陆屿然解契。

说起陆屿然,说起巫山那?神秘到连人影都摸不着的巫医,温禾安就头?疼。

只要她妖化的症状一日不消,还需要巫医解毒,那?她和陆屿然势必还有?再见面的时候,她费尽心?思和陆屿然套近乎,用?时一两年,全部?心?力都耗进?去?,好不容易能说上两句话了,现在去?提解契。

她隔空都能想象陆屿然的脸色。

她开?始觉得江召有?点得寸进?尺了。

除了这件事,她和江召之间大体还算是愉快,所以她有?段时间很是想不明白,江召究竟是因为什么事对她心?怀不满,不满到要和温流光联手,还是他原本就是温流光阵营中的一员。

如果是后?者,那?她还真对他刮目相看,这一年多来的演技竟毫无破绽。

但事到如今,也不必深究原因了。

注定一生的生死仇敌罢了。

温禾安将地图放到一边,估算珍宝阁那?边的信大约几日能送到,做完这些,她揉了揉眼睛,在夜风中趴在书桌上眯了会。

再醒来的时候,四方镜正在眼前闪烁着柔白的光。

她扭头?看了看天?色,原来天?才将亮,雾色遮蔽视线,芭蕉叶上的绿被?露珠滋养一夜,娇艳欲流,鸟雀扑棱翅膀的声音与叽啾声同时传来。

睡醒便乍见这生机勃勃的一幕,温禾安心?情转好,她伸了个懒腰,抓过四方镜点开?,上面果真飘着两条消息。

【二?少主,我们辰时三刻出发前往外岛。】

【你若收拾好了便出来,先吃早点。】

温禾安将四方镜放到一边,洗漱洁面,又换了身衣裳,开?始收拾自己的小包裹,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都往里面塞,她昨天?在萝州采买的伤药,做蝉皮的工具,换洗衣裳,最后?又从书桌架上拿了两罐新?添置的茶。

确认没有?遗漏后?,才将包袱往陆屿然给的令牌里一放,用?手指圈着四方镜上的线绳往妆奁盒前一坐,对着铜镜看自己的脸。

蝉兽皮用?海藻粉一抹,自然无比,就算贴近了看,也不会觉得违和。

她踩着楼梯下去?,果真见到商淮和罗青山,这两人在花圃边寻了个石桌,拉着两名画仙围坐着喝茶,见到动静,齐刷刷往这边看。

商淮懒懒地朝她挥了挥手:“二?少主。”

温禾安朝他笑笑,落落大方走上前,余光里瞧见罗青山眉目俊秀,也跟着噙笑,看着便是副温文尔雅,意气潇洒的端方君子样,她左右看了看,没立即与罗青山攀谈,而是问:“陆屿然呢?”

商淮手指点在四方镜上,嘴巴往南边一诺:“在上面日理万机呢,我现在喊他。他不和我

们喝茶,嫌浪费时间,幼稚。”

“等着吧,这就来。”

发完消息,他把四方镜放到一边,看样子完全习惯了陆屿然这种德行。

他想了想日后?不知要共事多久,知根知底有?利于后?续配合,再者陆屿然只说她秘密不少,没让他提防对付,说明暂时还是可堪依靠,脑子里如是一转,他将手掌搭在罗青山的臂膀上,拍了拍,扬声:“昨日事出突然,还未来得及同你介绍,这位便是叫我们在此地等了两日的人,来自巫山,名唤罗青山。”

这话说得罗青山直将他的手掀下去?,他朝温禾安拱手,很是和气:“早听说过二?少主声名,只可惜今日才得一见。”

温禾安眼眸微弯,话说得自如:“早不是什么二?少主了,罗公子唤我本名即可。”

“前两日我听这名字就觉得熟悉,一直想不起来,今日再见,才记起来是谁。”顿了顿,她又翘起唇畔:“巫医之名声名远扬,只是我们一直只听其名,难见其人,导致真见到人的时候,反而不识。”

罗青山一哑,感觉和想象中的很有?些出入,他疑惑地朝商淮投去?一眼,没得到理会,只因商淮开?始介绍另外两位画仙:“戴单边耳坠的是余念,不戴耳坠的是苏幕,他们画仙着装打扮常年一样,日日一身白,兴致来了还遮个幕篱,生怕被?人认出来,但这都不碍事,你看耳坠认人不会错。”

余念先朝温禾安点点头?,他们这两天?常常碰面,哪里会不认识,只是不怎么说话罢了:“我和苏幕的眼睛,鼻子,嘴巴,有?哪一处是一样的吗?你怎么就只记得我的耳坠?”

说罢,他摸了摸备受商淮关注的那?颗单珠耳坠。

商淮耸耸肩还要说什么,就见陆屿然已经?下来了,温禾安跟着转过身去?看,敏锐的察觉在场除了商淮和自己,罗青山和两名画仙立刻拘束起来,余念和苏幕自行站到陆屿然身侧,充当门?神似的,衣袖都垂得笔直。

罗青山朝陆屿然躬身:“公子。”

商淮早就习惯了,从巫山上下来的人都是这样的,你说多少遍也没用?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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