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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

温禾安和陆屿然贴得很近, 几近呼吸交缠,她只肖动一动睫,就能看到他?清冷的眼?瞳, 锋锐的眉尾。等了半天, 没想到等到的会是这个,她眼?睛睁大了些,须臾,颔首轻声应下:“好。”

她没有犹豫,只是有些意外。

陆屿然是个怎么样的人呢, 他?藏匿在风雪最?深处,你想接近他?, 虚情假意面面俱到不?够,绞尽脑汁挖空心思也不?够, 你需要?剖开很大一部分真实的自己, 才能引出他?。

他?太骄傲了。

骄傲到一旦察觉到什?么,关系叫停, 他?就会将所有给出的东西通通收回, 眼?也不?眨地?随手扬进暴风雪中?,再也不?往外给。下次见面, 即便因为时局的考量对你手下留情,你也得心中?有数,无声遵循他所有规矩, 方能相安无事。

明确提出要?求,提出“不?准”,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听?她应下, 陆屿然点点头,往后靠, 双手垂落,脊骨贴着冰冷坚硬的书柜,无声静默。任何事情扯到温禾安身上?,在他?这里,就宛若打了个难以扯清的结,现在这样?——不?明不?白,不?清不?楚。

究竟算什?么。

温禾安给自?己和他?都掐了个清尘诀,她站了一会,仍不?放心,扭头凑近去看他?颈侧的伤,轻声问:“还在流血吗?”

陆屿然眼?睫半悬于空,任她打量,温禾安凝神?看了会,在心中?轻轻嘶了一声。

她清楚自?己的状态,平时都还好,她自?认不?是狂暴易躁的人,但可能如履薄冰,小心翼翼的日?子过久了,心底压抑,每当受到刺激,或者伤重到一定程度,神?智不?足以支撑行动时,会表现出很强的攻击性。

看陆屿然的伤就知道。

她对他?也没留情。

“下次。”温禾安皱了皱眉,说话时舌尖似乎还残留着血液的清甜,不?知道陆屿然的血里究竟藏着怎样?的秘密,那根本不?像是血,反而像解渴的灵露,她顿了顿,很有自?知之明地?道:“下次,别让我咬这了……我控制不?好。”

就算是对九境而言,脖

颈也是命脉,陆屿然居然听?之任之……是不?是对她太放心了。

“我倒是想。”陆屿然撇开视线,整了整衣袖,拿过桌面上?不?断闪烁的四方镜,准备下楼去了,嗓音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微哑:“你看中?的地?方,肯让?”

温禾安默了默。

她觉得自?己没有他?说的那么霸道,但看着这伤,又觉得不?好说,最?后只好抿唇笑一笑,眼?睛睁圆了,一眼?看过去,无辜又无害。

她跟在陆屿然身后下楼,将自?己也亮了一路,并且仍然在不?断闪烁的四方镜取下来,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翻看,但是没有点开。完全清醒之后,这次事情会带来的各种影响在她的脑海中?清晰起来,别的都可以暂时不?管,唯有一件事,需要?立刻给个答复。

温禾安不?动声色朝前跨过两步,与陆屿然并肩,她思忖了会,启唇:“还有一件事。我先前和珍宝阁做了交易,现在交易因?为我的问题单方面崩裂了——我没法再回天都了。”

她顿了顿,问:“巫山有没有兴趣和他?们合作。”

陆屿然没有,他?对这些有来有回没完没了的家族内斗厌倦到听?都不?想听?的程度,不?说别的,就连巫山本家的一些势力纠纷他?都表现得不?甚在意,遑论别家。

此时已?经能听?到下面商淮和幕一刻意压低的说话声,他?在拐角的阴影中?停下脚步,示意她一次性说完。

“这些年三家和珍宝阁做的交易都不?少,如今天授旨线索指向探墟镜,探墟镜又指向三州。溺海附近不?比三家主城繁盛,很多修士需要?的东西,只有珍宝阁能及时提供。”

她耐心地?将具体?情况告知:“林家这种情况,不?会真将巫山牵扯进来,只是林淮如今攀上?了温流光,林十鸢这边需要?找个势均力敌的靠山,给她借借势。让林家家主心有忌惮,暂时不?会随意动珍宝阁,为她再争取点时间。”

她接着道:“你若是觉得不?行,我再想想别的办法。”

陆屿然不?置可否,眼?前浮现出那日?一起给眼?前人解开封印的两位九境,在静寂中?站了一会,松口:“让林十鸢去找商淮谈。”

温禾安捏在手上?的四方镜暂时没有那么烫手了。

天都的观测台被滔天灵力炸开,干柴烈火,随风一起就浩荡不?止,火光照亮了半片天。如此大的动静,所有盘踞在溺海边的三州三城势力都从不?同的渠道得知了消息,不?到半个时辰,这几座原本已?经陷入夜色安谧中?的城池灯火大亮。

这次出的事太大了,想瞒也瞒不?了。

此时此刻,萝州城东的宅院里,也没人睡得着。

陆屿然和温禾安一直在房里,不?让别人进去,商淮平时看着懒散,吊儿郎当,真到遇见事的时候当机立断,直接把天纵队和画仙都调了过来,又正?儿八经点了三炷香在门口,布置了个迷魂阵应付像狗循着肉骨头香气找过来的王庭之人——为首的那个叫山荣,是江召的贴身侍从。

做完这些,他?才摊在椅子上?,用氅衣蒙着脑袋又眯了一会。

罗青山知道他?睡不?着。

门外,幕一和宿澄也到了,他?们跨进门槛,见正?主不?在,只得自?己给自?己找了把椅子坐下。商淮恹恹地?掀开一片衣角,露出两只眼?睛,看了他?们一会,挑眉问:“老头们都知道消息了?”

幕一颔首,他?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眼?前缭起雾气,道:“你真该出门去看看,现在还有哪家不?知道这件事,都传疯了。”

“他?们怎么说。”商淮皱眉,手指敲了敲桌边,十分隐晦地?提及:“大长老可有说什?么,有什?么指示。”

此次探墟镜传出消息,三家少主齐至,身边看似带了许多长老,执事,这些人是九境,年轻的时候也是天骄,名声大动,但到底没开八感,和长老团排名前二十的长老在地?位与身份上?拉开了差距。

他?们这次的任务是负责保护少主,实际上?,以如今那几位少主的实力,只要?圣者不?出手,没人能在他?们手中?过几招。与其说保护,不?如说就是听?候吩咐办事。

整座巫山酒楼里,那些长老的意见,都没大长老一句话来得令人深思重视。

一是身份实力在那摆着,二则,他?是陆屿然的父亲。

商淮每次面对这位古板严正?的大长老,表面笑容有多热情灿烂,心中?的不?祥预感就越止不?住。

幕一仰着头连着喝了半杯水,宿澄就替他?先把问题回答了,他?摇了摇头:“没说什?么,也没让做什?么,看不?出表情。”

本家这些真正?能做主,叱咤风云的人物,向来神?秘莫测,心思千回百转,变幻无常,难以揣度。

宿澄说完,和商淮对视一眼?,脸颊一侧往上?扯了扯,扯出个皮笑肉不?笑的神?情,他?算了算今夜的这把烂账,十分客观地?低声道:“二少主的实力确实强劲,说实话……如果她与那边真闹翻了,对我们来说,是有好处的。”

可不?是。

那日?温流光和温禾安在一品春出手交战,外人兴味盎然,却只当是看天都的内斗。今日?则不?同,死去那三位长老虽不?比排名靠前的那些,但也是天都的门面,为天都立过功——本家能人异士无数,长老团的名额可就那么些,每死一个,都是一笔损失。

更为要?命的是,在探墟镜有明确暗示前,她把观测台给炸了。

一夜之间,兵荒马乱,三四日?修起来都够呛的事,现在再着手修复,是决计不?可能的了。

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温禾安今夜不?是简单的去搅乱,诚心添堵,她这种做法,等同于跟天都彻底撕破脸皮,不?,说撕破脸皮还不?够,这跟直接宣战,也无甚差别。

那么。

这两姐妹斗得死去活来,巫山与王庭什?么也不?用管,隔山观虎斗,无形之中?便能少个对手。

这大概也是大长老引而不?发的真正?原因?。

商淮眯了眯眼?,来了点精神?,想的却很实际,他?扭扭头看门外:“天是不?是快亮了?我原本想明日?躲个懒,睡个白日?觉,让你们两陪陆屿然再去一趟探墟镜的,现在不?必了。你们说温流光得是什?么表情?待见了面,我可得好生问候两句。”

跟温流光打过不?少次交道,被揍得牙齿飞迸,肩骨错乱,几次死里逃生的幕一和宿澄眉心渐渐舒展了。

商淮又等了一会,忍不?住看看楼梯,在第三次嘀咕“怎么还不?下来”时,陆屿然和温禾安总算下了楼。

罗青山噌的一下站起来,恨不?得围着陆屿然转上?两圈,仔仔细细看个遍才能够放心,他?忧心忡忡,可还没说话呢,就见陆屿然伸手往下一压,分外淡然:“晃什?么,坐下。”

他?们各自?在椅子上?坐下,温禾安倒了两杯茶水,递给陆屿然,抬眼?扫了一圈,见在座只有商淮的小几边空荡荡的,于是自?然而然地?朝他?笑,温声问:“你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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