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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屿然静了会,突然问了句:“刚才谁碰的结界。”

商淮有点摸不准这个语气,静了静,如实道:“我。”

陆屿然看了他一会,点点头,没什么情绪地笑一声?,音线淡极:“行。”

双鱼阵的外阵已经被天都的人?破了,温禾安与凌枝灵巧地踩进去,总能顺着他们的足迹走?老路,凌枝慢腾腾看她,在偶尔躲避灵流时抿抿唇,最?后矛盾地咳了声?,一边追着天都的队伍去,一边忙里抽闲地道:“……我觉得啊。”

温禾安好笑地看她:“嗯?”

“我觉得。”凌枝抬了抬下巴,深思之后,一时觉得自己的想法天衣无?缝,就该是如此,只顿一息,就说得格外流畅:“我们这样的女子,其实应该找乖巧一些,知情识趣,会照顾人?的小郎君。给他想要的东西,让他挖空心思取悦自己,你情我愿,享受享受。”

温禾安眼里顿时遮不住笑意?,她配合地嗯了声?,问:“那你为?何找上你师兄了?”

“那也不一样。”凌枝瞥瞥她,那张脸实在显小,满面稚气,话?却十分干脆:“就算我师兄不是那样的小郎君,总之我能压得住他,叫他不敢乱来,所有阴官,皆以我的意?志为?意?志。但陆屿然,他就不是这种?小郎君……他比谁想的都要危险,你想想,日后哪家?女郎若是和他在一起,生?气了摔东西想让他认个错都够呛——这若是都要打?一架论输赢,也太不值得了。”

“最?为?重要的是。”

她说得尤其认真:“若是在一起了,是不是没法轻易换人?了。”

温禾安听她挖空心思来说这番话?,真笑起来,她忍不住捏捏她乌黑的发辫,跟她眼仁对眼仁,认真道:“阿枝,你真是可爱。”

凌枝眼睛转了一圈,对这个词不太满意?,她看了看自己的身段,俏脸木然:“我师兄也总这样说,说我可爱,紧接着就说我是家?主,是妹妹。”

“反正。”眼见着越来越深入,凌枝甩一甩辫子,又高傲得不行,一副我真不想说这些,但你还是上点心的神情,道:“江召那样的只是少?数,是你太心软了,不能因为?这个,就、就找个截然相反的吧。”

温禾安听完,也煞有其事地点头,含笑若有所思:“好。等出去后我说给陆屿然听听,看他能不能领会。”

凌枝没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不能外传的,但她此时纠结了瞬,想想突然乱起来的无?归,难得顿了下,道:“不若你过段时日再?说,我先,我大概要先拜托他一点事。”

巫山与阴官家?的联系是比别处要紧密些,他们不说,温禾安也不多问,她只点头,和凌枝身形一闪,踏入双鱼阵内阵之中。

浓雾遮蔽。

然而数里之外,已经透出了灵浪气息,此时,距离凌枝说的彻底破阵,还剩一刻钟。

温禾安不动声?色,身形灵动得像一尾鱼,动作极快,须臾间就踏着内阵外阵的交界线将整个双鱼阵都摸了一遍。她不是没有准备,肖谙招出双鱼阵,必然是这阵法与禁术有关,因此她惊鸿掠影般晃过时,手里还捏着块水晶石,水晶石会将她现在见到的一切都拓印下来,让她回去之后也能反复找寻不对的地方。

其实在这之前,她一直都没能下决定,是让凌枝取走?双煞果,还是自己先毁了它。

她的犹豫很?好理解。

诚然,温流光开启第二道八感在即,但探墟镜在不断给出关于?天授旨的消息,温流光会被这口肉一直吊在萝州,若是她此时得到双煞果,自然会尽快选择闭关冲击。这种?情况下,温家?圣者来不了,她的心腹穆勒一定会来护法。

那是她唯一能同时捣毁温流光第八感和擒住穆勒的机会。

如果温流光得不到双煞果,在成功率低下的情况下,她不一定会选在萝州闭关,可能会回天都,那地方对温禾安来说,还是太危险,她不能去。

温禾安在接着按捺与毁灭的选项中摇摆,直到她在更为?接近内阵的地方,在浓雾中看到了一点微光。

她弯腰,用指尖从地上勾起一把海草,又从海草中找到了那点微光的来源。

——三根颜色不一的傀线。

温禾安静站在原地,目光闪烁,一瞬间脑子里闪过诸多想法。如果说外岛上那许多傀线中藏得隐蔽的三根带颜色的傀线是意?外收获,是有人?不小心落下的,那么现在,这种?推测被推翻了。

徐家??

还是徐远思?

他在做什么,求救,向谁求救?

温禾安面无?表情将傀线慢条斯理收起来丢进灵戒中,一刹那做了决定。

她转头看向凌枝,甩出个容纳两人?的结界,唇瓣翕动,布置缜密,声?音很?清:“等会我闯进去,天都收获双煞果在即,几位长老会出面对付我,跟我去外面厮杀,但温流光不会,她一定会留在这里破阵。在此期间,我会拦住所有人?,任何人?都不能进入双鱼阵,大家?会觉得我解决完天都长老后会和温流光交手,夺取,毁灭双煞果。”

“阿枝,我知道你在溺海的手段无?人?能及,你能不能在温流光即将拿到双煞果的时候,悄无?声?息拿走?它。”

凌枝不知温禾安怎么做了决定,但不必左右为?难叫她心情好了不少?,答得毫不迟疑:“自然。我原本就是如此打?算的,你引走?他们还好,我出手时动静能小点。”

温禾安笑了下,提前说清楚:“这双煞果可能被人?动了手脚,到时候出了问题——”

凌枝不由撇撇嘴:“出问题不是更好?出问题跟我有

什么关系,我只负责将它给我师兄换条件,至于?是好是坏,是谁动了手脚,那是我知道的事?”

这三根傀线,叫温禾安意?识到一件事。

在他们到来之前,塘沽计划中的人?已经来双鱼阵布置过什么了。他们必然不会是天都的人?,若是,来都来了,他们不可能不为?温流光带回双煞果,所以到过这的,只会是王庭的人?。

王庭……试问,他们都到了这,在知道双煞果对温流光如此重要的前提之下,他们却不提前毁掉,要么是自信江无?双已经天下无?双,强大到不惧任何人?了,要么就是该做的手脚已经做了。

如此一来,温禾安只需杀几个天都的长老,就能恰到好处的将有问题的双煞果送到温流光手中。

至于?王庭怎么做到在本家?松口,张榜悬赏之前请到资深的阴官下溺海,以及徐远思为?何求救,就是此趟意?外的收获,是出去要想的事了。

凌枝点头之后,温禾安便?撤开结界出手了。

她身法诡谲莫测,在海水中穿行也如青烟般不可捉摸,只是眨眼之间,就出现在了天都一行人?身后。

温流光处于?和双鱼阵内阵碰撞的中心,她第一时间察觉到什么,才抬了抬眼,就见温禾安倚在雾墙上,十分有礼貌地曲曲指节敲了两声?,似笑非笑,鲜妍唇边露出点点弧度:“在找什么?双煞果?”

上次温禾安杀了天都三位长老,天授旨这边又频频有异动,天都动作迅速地又遣了几位长老过来帮衬,来的基本都是温流光的心腹,在长老团中排名?靠前,比上回死的三位有本事许多。

也默契很?多。

此时一见温禾安出现,眼皮不过跳动两下,彼此间便?使了个眼神,齐齐踏出脚步,将温流光留在内阵,他们则沉着脸,阴着眼彼此配合着将她朝外驱赶,声?音苍老粗哑,指责她背叛家?族,出手无?情,残杀长辈,末了又道:“温禾安,你若是现在束手就擒,回族内认罪,以你的本事,族中不是没有你的一席之地。”

温禾安笑得有些温吞,看了看温流光,倒也配合,蛱蝶般朝外掠去:“行啊,几位长老都是熟面孔,与我也算是有些新仇旧怨,先将你们解决了,抢了双煞果,我再?回族认罪,如何。算不算有诚意??”

“狂悖!”

“倒是年轻气盛,生?得一口尖齿,口气不小。”

须臾间,几人?退出双鱼阵,在海底的浓雾之中站定。

然而此时此刻,正如凌枝所说,无?归城三道入口都乱了,今日下来的队伍几乎都本着试试运气的心态想法聚到了这里。

一眼望去,已有五六支队伍从四面靠近,其中以王庭江无?双带队的那支压在最?前方,尤为?显眼。

陆屿然站在原地,如松枝缀雪,他没有动作,只是身躯越绷越紧,最?后冷然挺直了脊骨,直到双鱼阵内传来动静,他的视线在温禾安身上扫了圈,这才松了肩,又倚回原来的位置。

那几圈人?见到这一幕,惊疑不定,面面相觑,暂时放缓了前进的步伐。

温禾安从浓雾中现身,披帛垂地,皎如日星,岸芷汀兰,面对天都四位长老和几支队伍的逼近,自始至终从容清和,她最?终也只朝江无?双多看了两眼,声?如珠玉落地,态度称得上和善:“我只说两遍,退后。”

说话?间,天都四位长老已经朝她围拢,海底的浓雾霎时间随着流云骤起的攻势淹没了一切。

灵浪一时间遮天蔽日,暴动狂乱。

王庭与另一只队伍在混乱中朝前,江无?双没动,抱剑围观战局,却见此时此刻,一只素白手掌下鲜血乍然迸溅,天都一位长老身躯倒地,浑浊眼珠转了转,“嗬”了几声?,在半空中胡乱抓了抓,终是不甘地闭上了眼睛。

死的时候,他的第八感甚至还没结束。

却仍挡不住他的死亡。

温禾安素手格挡,掌中生?出滔天变化,与其他三位缠斗在一起,竟还能随手拽过五根游曳海草,如箭矢同时激射而出,穿透空气,发出炸裂的破空声?响,最?终直直钉在妄自上前的人?跟前三寸之处。

她声?音稍冷,温和之色褪去了些,扫了江无?双一眼,红唇微动,杀意?与警告之意?昭然荡开:“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