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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人在屋檐下,急事要紧,也大概是强者与强者之间底线会放得极低,怀墟最终也起身,沉吟着道:“自然。”

这两人气场太强,商淮从头到尾,也就说了几句寒暄话,此刻一离开这座院子,就有些憋不住了:“这是薛呈延?如果不是脸还那么妖孽,我还以为换了个?人。”

连陆屿然都认可了这句话,嗯了声,说:“变化是挺大。”

何止是挺大啊。

他这么一说,商淮摇着扇子回想:“那会,这位才和灵漓在一起的时?候……”

冰清玉润,璞玉浑金,是那种有眼睛的人一看,都知道被教得多?精致,多?用心的贵气小公子,足够优雅,足够温柔,足够强大,涉世未深,满怀纯粹。

他想起从巫山驻守防线的精兵们那边飘进自己耳朵里的传言,低声说:“我听说他现在割据一方,和灵漓在朝局上闹得不可开交。那位女皇,好似很不喜欢他。”

而要命的是。

就那仅有的一次见?面?,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那位小公子眼神几乎跟着灵漓转,心系一人,连商淮都察觉到了。

原来是被刺激疯了。

商淮不由啧了声,隐晦地?道:“传言应当是七不离八。既然闹成了这样,怎么他们在找人这事上还齐心协力上了,这不会是个?进九州的幌子,实际上是为了取妖气回去研究吧。”

怕就怕,妖气一泄露出来,这群人拍拍屁股走了,九州开始手忙脚乱了,到时?候巫山得为他们擦屁股。

万一影响到帝主的计划,那就全完了。

“不会。”陆屿然回得笃定?,但还是说:“盯着他们,别让他们生事,有心高气傲的王族小少?年不听劝诫的,直接扣下。”

商淮应下。

温禾安去月流的院子里见?了徐远思。

徐远思到这里之后,头一倒,沾上枕头,睡了个?昏天?黑地?,人事不省。他这段时?间精神紧绷,身体也紧绷,不知为王庭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丑事,夜里还睡不着,想想自己,想想突然倒了血霉的徐家,求助无门。

本来都绝望了。

温禾安这神乎其来的一笔,叫他真体验了把什么叫绝处逢生。

温禾安径直去了书房,没一会,徐远思就到了。他们是旧相?识,此刻门帘一落,四?目相?对,温禾安随意扫了扫眼前依旧风流隽秀,然也看得出狼狈和落魄之色,不如从前意气风发的男子,将手中的东西放下,道:“说吧,徐家发生什么事了。”

徐远思抹了把脸。

他没什么好隐瞒的。

“王庭有备而来。”

这是徐远思第一句话,带着咬牙切齿的意味,他看向窗外迷离春景,被阳光照得眯了下眼睛,脑海中有画面?一幕一幕流转着浮动起来:“你也知道,我们傀阵师不常在家中待着,和各家各宗都有合作,哪怕是三大家,每年

都有斩不断的联系,平常家中主支都分散在天?南海北,一年中唯有一日是聚在一起的。”

这个?温禾安知道:“除夕。”

徐家挺注重此等节日。

“对。”徐远思点?头,接着道:“就是那日,我们一家坐下,菜都未上齐,夜幕之中传来一声巨大的清脆声响,就像面?琉璃镜子重重砸下,镜片碎得四?分五裂,满面?都是,这样的响动。我祖父祖母与父亲先站起来,意识到不好,家中出了变故。”

“可当时?仍不确定?。”徐远思闭了下眼,很是懊悔:“我后面?想过,那点?时?间,是我们唯一可以逃命的机会。”

因?为徐家有远古巨阵,数代祖辈的心血——金银粟。

这座巨阵就像无时?无刻不在守候他们的圣者,强大,令人心安,千年来都是这样过的,他们谁也没有想过巨阵会有出现变故的一日。

“傀阵师的身体怎样,大家都清楚,与人对战固然不是我们的强项,可我祖父祖母,父亲,我三人都是九境傀阵师。就算王庭的人打进来,大家结阵的结阵,与人交手的交手,必然不至于?全家落入敌手。”

他咬了下牙:“谁知道。”

温禾安替他讲话说完整了:“谁知道进来的是王庭圣者,还是两位。”

徐远思猛地?抬头,才要说你怎会知道,又想起她?在被天?都追杀的情况下仍绕圈子夺了琅州,跟王庭为敌,可能也是牵扯进了什么事中。

“对。”

他一口气将后来发生的事说了:“别人我们尚可挡一挡,可圣者……尤其是王庭那几位圣者,都活了多?久了?他们出手,金银粟又出故障,我们实在无从抵抗,主支之人无一例外,悉数被掳走。”

温禾安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他接着说。

接下来就是外岛和无归之事了,她?救归救徐远思,可不能完全信他,和盘托出之前,她?必须要确认这个?人说的都是实话。

徐远思让她?看了看自己的两只手腕,上面?还有深色的淤痕,对接下来的事简直是难以启齿。他虽然不如陆屿然,温禾安,江无双之流,可傀阵师天?赋极高,也算是年少?成名?,没受过什么磋磨,这等任人宰割的境况,太过耻辱。

“看到了吗?原本有这道锁,根本没人能救我,后面?不知出了什么事,徐家三位最强大的傀阵师,我祖父祖母和父亲,他们停留在九境已久,感悟也深——傀阵师本就需要时?间沉淀,他们直接被圣者带走了,我才晋入九境没几年,可能是被圣者的嫌弃了,把我,我长姐,阿兄都丢给?了王庭年轻一辈。丢给?了江无双。”

说到这,他更梗了:“后面?兜兜转转,我落到江召手里。”

那个?黑心鬼。

“过了几日,我被带到一个?山里村上,就在萝州周边,位置偏僻。他们让我徐家的人做事,布阵,我是阵眼,所有力量经我手中流出去更为直接有效,而戴着枷锁畏手畏脚,妨碍太大,他们这才将我手中的镣铐解了,但也是时?时?刻刻不离人地?看守。”

徐远思或许战斗不行?,但他脑子还好,问什么答什么,不带迟疑的。

现在的温禾安对他来说,就是天?底下第一可靠之人。

昔日徐远思跟三家的年轻掌权者都打过交道,温禾安是让他印象最深刻的人,她?身上有种魄力,说什么就是什么,给?了你一个?行?字,你就不必担忧任何别的因?素,回去等着通知就行?了。

温禾安可是在修为被封,被两家联手通缉的情况下打了如此漂亮的一场翻身仗,现在温流光吃了大亏,江无双也吃了大亏,他要想活下去,救自己家人,还能有比她?更好的选择吗?

绝没有。

徐远思看了看温禾安,说:“当日江召给?我你的四?方镜,让我起阵寻人,就是在起阵的过程中,才知你修为恢复了。这和我没关系,你不知道那个?江召,你当日可能也是看走眼了,那个?人面?冷心冷,行?事不可捉摸,丧心病狂。”

他说的时?候,温禾安一直在沉思,听到这话也没什么别的反应,经过这几次,江召如今大概是个?怎样的行?事作风,她?焉能不知道。

“后面?他们又用我在无归动了手脚。不论是那个?村庄,还是无归城,我都有悄悄留下傀线,无归城明显一些,因?为算到你也会去。三色傀线,上次合作时?我们便是用这个?做的记号,我猜你还没忘记。”

能对的都对上了。

说到这,温禾安这才点?了下头,她?思路一直很清晰,结合自己知道的消息,对他道:“我有三个?问题要问你。一个?一个?来。”

徐远思正色。

“他们让你在外岛布了什么阵,有什么作用。还有,他们准备掳走那么多?人要运往哪里,要做些什么,还活着没。”

徐远思心头一震,她?居然都知道。

连这件事她?都牵扯进去了?

他斟酌了会,将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布的失陷阵。明面?上是失陷阵,实际上是房屋失陷,里面?的人被隔空带走。这件事特别蹊跷,我只负责布阵,但在山里住了两晚,后续在江召身边也听了些消息。”

大概王庭的人以为他这辈子也没逃脱的可能了,防得不是很严。

“他们很在意那些村民?,在山里蛰伏了很长时?间,且特意培养了个?九境出来,开启的第八感洁净。隔一段时?间,他便对山里的沟渠,泉水使用第八感,还有村民?手中的小果子,也被用过第八感。”徐远思给?出了温禾安不知道的消息:“他们伪装神仙,不叫村里人与外界接触,几次出手阻止兵乱进山,也跟这个?洁净有关。”

“人没死。”

想了想,他严谨地?补充:“至少?我出来的时?候,还没死。”

“王庭准备将这些人运往云封之滨。”徐远思说:“这个?我可以确认,因?为传送阵是我出手布置的。”

时?隔月余,终于?得知了外岛人的确切消息,温禾安的心不知该提起来还是暂时?放下去,她?敛目,问:“人已经运走了?”

徐远思摇摇头:“我不知道。”

温禾安定?了定?神,应了声,问第二个?问题:“王庭在无归城又动了什么手脚?是在双煞果上动手了?”

“不是。”徐远思起先还试图摸明白王庭的目的,用以推测自家的命运,后面?发现根本看不懂,他们跟疯狗似的,每一口都咬在令人意想不到的地?方,“我当时?也以为江无双大费周章,是要在双煞果上动手,让温流光落败,可事实上,他就闯了闯双鱼阵,又让我将双鱼阵加固了,根本没拿果子。”

听到这,温禾安开始皱眉。

如果说外岛是禁术,那他们进无归又是做什么,肖谙招出来的双鱼阵,仅是如此?

但看徐远思诚挚的样子,知道他知晓的也就这些了,再问也问不出什么。

温禾安在原地?静站了会,看向徐远思,眼中清净,但也呈现出难得的强势,几乎是审问的意味:“最后一个?问题。你们傀阵师可为禁术这件事,是真是假,究竟有多?少?人知道。”

她?话音落下。

徐远思的脸色彻彻底底难看下来。

“你从哪听说的。”半晌,他面?无表情拍了下脸腮,脑子里一瞬间想了很多?,最后一字一句说:“这是我们家的绝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