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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禾安知道他在吃惊什么,她抿了?下唇,可能是?自己也不知道从哪说起,也觉得陌生,干脆没说话,只轻轻颔首,阳光聚起的光斑在她的额心跟着跃动。

李逾懂了?,踏出去的脚步又收回来,倚在门口眯着眼睛看她:“你原谅他了??当年的事有隐情?”

“算是?。”

温禾安没了?刚才翻黑历史的神气,但?李逾一看,还能不知道吗。她从小?就很能藏事,很有主见,只有实在憋不住的事,才会突然喊你一声,跟人分?享也没分?享的态度,会先给你丢句话,勾起你的好奇心,让你追着问,她再慢吞吞的告诉你。

有时候问了?,她还不一定说。

现在的情况显然就是?后者,她说:“等以后有机会,一起吃饭,我介绍你们认识。”

李逾眉一挑:“家宴?”

“算是?。”

“是?我想的那几个人?”

温禾安朝他点头。

“到时候再说,看我有没有空。”李逾冷酷地回了?一句,一会后,提出要求:“我不跟陆屿然坐一起。看着烦。”

他之前被陆屿然下的巫山追杀令追了?好一段时间。

“走了?。”

一日后,温禾安和月流,暮雀,桑榆等人到了?溺海边,今天风大,乌云压城,海里?动静更?大,巨浪滔天,天边一线的地方有浪头打过?来,行至近前,足有数百米,险些要翻过?海边作阻拦用的巨石。

暮雀和桑榆开始吸气了?,在海里?,尤其是?溺海,肯定没有脚踩地面来得踏实。

没过?一会,徐远思也到了?。

他事先知道了?这?次是?跟谁同行,他不吸气,等了?半柱香的时间不到,见海面上突然出现了?一艘破浪驶来的船,毫不夸张的说,那船真就跟平地起高楼般,从一阵烟到出现轮廓,就是?眨眼间的事。等船到眼前,才发现叫“船”真是?太?不贴切了?——这?分?明是?一栋能在海中穿梭的“空中楼阁”。

说是?个小?秘境也不为过?。

随意一看,能看到古色古香的小?楼,四角飞檐上刻着游龙瑞凤,挂着宫铃,摇而不响,除此外,碧湖,奇石,花圃里?争妍斗艳,恬淡的香气飘出很远。

船停在他们跟前。

徐远思眼角抽了?抽,低声问:“这?是?阴官家什么大人物?老祖宗出山了?吗?不对啊,我从前和他们家合作,定的都?是?最高规制的出行,怎么不是?这?样的排场。”

温禾安叹息一声,低声回他:“阴官家家主。这?一路上,我是?建议你多听少问,不要惹是?生非,她最近心情不太?好,她要是?想把你丢进溺海喂妖骸,我也捞不上来。”

徐远思被震慑住,抿住了?唇,上船前没再说一个字。

凌枝晚上没睡好,现在还在船里?自己的房间补觉,跟温禾安在四方镜上说一声就歪头人事不省了?,其他阴官都?认识温禾安,纷纷朝她颔首见礼。温禾安也没打算在甲板上吹风多待,她朝其中一个阴官道:“烦劳带他们去各自的房间。”

阴官就等着这?话呢。船上储备了?许多东西,很多房间都?提前锁了?,还有的是?凌枝的私人地盘,除了?温禾安谁也不给进,路上行程有三天,提前分?配好房间免得后面发生不愉快的事。

进了?船,只要不去看外面的景色,跟进了?高阁楼宇没什么不一样。

其他人放下心,都?跟着阴官走了?,温禾安不用人领,兀自往三楼走,经过?徐远思时提醒:“船到王庭,将傀丝给我。”

一路畅通,不管船在风雨漩涡中如?何横冲直撞,除却?海水亘古,没有眼睛,海面下的东西没有一个敢上前捣乱,纷纷避开。凌枝作为海中的霸主,对时间掌控也很惊人,说是?三天,是?一时也不多,一时也不少。

六月初一,清晨,恢弘的城池巨影隔着数百里?距离,千米薄雾,缓缓出现在大家的视线中。

温禾安出了?房间,跟凌枝打了?个照面,说:“巫山的云车还要几个时辰才降落,但?事先安排的人手?已?经到了?,在城外游荡有一日了?,等我们下去,便能即刻登船。”

“喔。”凌枝揉了?揉眼睛,将半边脸颊和身子靠进她的肩头,反应了?会,将头支撑起来,只为了?说一句话:“云车这?种东西,也就三大家和巨贾林家用得起,大撒钱财还慢得不如?渡舟,真废物。”

温禾安忍不住笑,她一笑,凌枝就心里?就烦:“啊。我不想和一群蠢货玩你猜我猜的游戏。”

“我们都?猜得差不多了?。”温禾安捏捏她的辫尾,脖颈修长?,转身看身后恍若由黑铁铸造的庞大城池,低声说:“接下来,是?他们要忍不住了?。”

云封之滨,主城内,水晶宫殿,珠帘玉落,铮然有声。王庭之主从门外进来,满殿执刀戟,穿鳞衣的护卫与江召一起垂首无声行礼。

江召冷然垂着眼皮,他畏寒,六月天降自己裹在厚实的衣裳里?,腕骨也遮得丁点不露,一点余光扫下去,只能看到手?背上一路蜿蜒的经络,因为骨肉太?削瘦,衬得它们如?青色的小?蛇般没入衣袖。

前段时间在陆屿然的雪眼中受的伤没好完全,但?能下地,能行走,也能跟人短暂交手?,还保持着九境上乘的实力,这?很难得,得益于从手?指缝里?捞出来的一点禁术的好处,代价是?,这?具身体?死气森森。

根本不像个正常的“人”,而是?畏光,畏寒,时不时抽搐痉挛,渴望那种力量到难以控制的怪物。

“小?六。”

王庭之主的目光如?刀刃,抵在江召的脊骨上,压力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江召习以为常,朝前一步,声音稳重:“父亲。”

“父亲这?次将九州风云会交由你负责,你知道它对家族的重要性?。”

江召眼中死寂一片,讥嘲之意一跃而过?,木然应声:“是?,我知道,父亲。”

“温流光昨日已?到主城了?,听说她没进灵山高阁?”

“是?。儿臣已?经去请过?她,她身边从侍说自家少主多年不进云封之滨,她是?个爱热闹的人,想在外面看看主城的景色,见见故友,等三日后风云会开始,朋友们都?进了?灵山高阁,她

自然也会进,不需要专人来请。”江召面无表情地背出了?这?段哄鬼的原话。

“等故友?”王庭之主咧了?下嘴角,好整以暇地反问了?句:“故友。温禾安,还是?陆屿然?”

他自问自答,不需要旁人回答。

“算算时间,她早一段时间就该控制不住妖血,需要闭门不出休养了?。”王庭之主手?指点了?点座椅扶手?,沉默一会,敛目说:“可惜,我们要先收‘线’,不能通过?多场比试来观察她真正状态。”

“也可惜。”

他目光幽远,平视前方,似乎在与另外两家的家主,圣者隔空对视,如?毒蛇吐信:“天都?太?自以为是?了?。”

温家三位圣者,前脚顺利得知了?他们两位圣者即将陨落的天大好消息,后脚又得知九州防线异动频频,巫山至少一半的主力都?要长?期镇守的“实情”,喜得分?不清东南西北——真是?对手?一个赛一个的不争气,这?样好的机会,竟落在他们天都?头上去了?。

江召也是?在吸收禁术遗留的力量之后,才知道王庭究竟在做什么。他们竟然早在百年前,温流光还是?个孩童的时候,就在她身上下了?妖血,这?种东西……他们也真是?敢,就不怕一个控制不好,目的没达到,妖骸之祸再重演一回。

万死难赎之罪。

但?跟他也没关系了?。

他现在这?个状态,已?经彻底没了?摆脱王庭的希望,那种“药丸”,他一日不吃,五日之内必死无疑。只是?仍然震惊,早想到王庭是?什么藏污纳垢的淤泥池子,但?没想到这?盘难以想象的棋局,还真是?在百年前就开始搭建了?。

面面俱到,环环相扣。

一步一步,抛却?良知,泯灭人性?。

“你兄长?和你说过?我们举办这?次风云会的目的了?。”王庭之主问:“都?理解了??”

江召勾勾唇,也学着他们令人作恶的习惯拉开两腮弧度,时日久了?,真有几分?相似:“将人都?请进云山高阁,操纵三十二根傀线获取‘器’,确保不出任何意外,并做好善后;接近温流光,看紧温流光。”

“若真发生意外,两取其一。知道怎么取舍吗。”

江召回:“不会有意外,没有万一,儿臣定将两件事同时办成。”

好半晌,殿中都?没有声响。

一声叹息抵至跟前,一只手?掌落在江召肩上,沉重得要将骨头都?压垮,江召面不改色地直立着,前者的声音就在耳边,蓄着深重的威严,又好似带着长?辈的语重心长?:“上次你拖住陆屿然,将禁术‘洁净’安然运回云封之滨,我们的损失微乎其微,这?很好。这?次你也记着,八道禁术取六效果最好,这?是?我们的最后一道,若是?不成,我们只能退而求其次取四,效果大打折扣,此事至关重要。”

“温流光身怀妖血,举办这?次风云会,操纵探墟镜指向云封之滨就是?为了?她能来。”

“只有她来了?,你作为这?次风云会的协助者,在数次乱中之乱里?,能长?时间和她接触,联手?或交手?。众目睽睽下,无数双眼睛作证,待日后,你站出来揭发她妖血之事,才立得住脚。否则,你与她往年能有几回见面机会,此等阴私,怎会被你知道,那太?容易引火烧身——年轻的小?崽子们或许想不到,老狐狸们一猜就觉得是?我王庭栽赃诬陷。”

也只有这?样,揭发了?温流光,拉天都?下水,将此事闹得整个九州都?知道,都?震动,届时溺海两道主支会因他们手?中最后两滴妖血而沸腾,所有世家该是?何等惶惶然,连圣者都?无法保持镇定。

他们只能全力配合巫山,将沸腾的妖血压回去,那个时候,王庭做什么,他们腾得出手?了?解吗?腾得出手?阻止吗?

江召听了?这?话,觉得好笑,嘴边弧度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