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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着温禾安,浑浊的眼珠转动着,让人觉得被?利箭抵着咽喉般不?适,很久没有开过?腔似的,声音缓慢沙哑:“我?还记得,上一次见面是去岁,你修为被?封,双手被?缚,跪在血泊中认错,殿中那么多人,你谁也不?看,就只看我?。”

“我?让你去归墟反省,你现?在看我?的眼神和当时很不?一样。”

温禾安绷直身体,手腕蓄力,玄音塔缩得很小,在她荡动的袖袍里转动着,随时能祭出御敌。

听到这?两句话,她知道,圣者对所有圣者之下的存在是混不?在乎的,就算知道她身上有圣者之器,也有绝对的信心能在一刻钟内将她击杀,因此显得从容不?迫,有十足的高人风范,在出手前还体面的谈谈曾经,对她的抉择表示嘲讽与惋惜。

或许是想看到她痛哭流涕地忏悔,折尽尊严和脊梁向家族求饶。

温禾安指甲逼近掌心血肉里,分毫不?退地直视那双眼睛,唇边弧度一提,像是也跟着在讥笑,讥笑自己曾经的天真愚蠢:“是啊,我?早知道那是些什?么人,那样拙劣的陷害,人人都?要处死我?,只有你还保了我?一条命。”

拖延时间,她还能不?乐意么。

“我?那时没想到,原来整件事情都?是你授意的,谈何来的救与不?救?”

“听听。”温家圣者呵呵笑了两声,听不?出一丝愉悦之意,双目退去腐朽之意,变得如雷霆般犀利:“我?带你这?么久,数度在觉得你聪明与不?聪明之间摇摆,直到这?半年,你才真正让我?刮目相看。”

“我?确实?要承认,半年前将你保下,是我?的错,我?小看你了。”

她开始往前走,每走一步就说?一句话,拐杖上挂着翡翠小葫芦跟着晃动起来,拇指大的东西?里好?像还装着酒液,随着动作晃荡起来,那声音越来越大,积成?瀚海江流,排山倒海地朝温禾安涌去。

温禾安浑身筋骨都?受到无形挤压,耳边有浩大的声响“嗡”的一荡,宛若魔音贯耳,要撕碎人的全部?神智。

不?得不?说?。

这?是她迄今为止感受到最强的一股威压。

圣者与九境,完全不?在同?一个层次上。

再惊才绝艳的人,也不?存在越境挑战的可能。

温禾安双肩被?那股万钧之力压下一点,又撑起来,她面色不?变,飞速往城中掠去,温家圣者不?以为意,像是在漫不?经心看蝼蚁偷生。她既然排除万难亲自来了,今日就没有让人在眼皮底下走脱的打算,只见她蹒跚踱步,步子迈得不?大,跨过?的距离却极远,咫尺间已经和温禾安面对面。

“你从前和我?说?,圣者从不?后悔。”

在这?样的高压之下,温禾安脸色居然还端得平静,她抬手用呼啸的灵力压制圣者的威压,但没有起到太大作

用,索性用手指夹起一片风刃,绕着面前剜一圈,隔开一层薄膜似的阻碍,发出刺耳的碰撞声。

“后悔什?么。”她仍在退,嘴上却不?饶人,竟是难得的伶牙俐齿,要较个口?头高低:“后悔天生双感被?我?破坏,还是掌握了天都?大部?分不?可见人内幕的穆勒至今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但我?猜,最让你没有办法接受的,大概是当初被?你随意两句哄回?来的小孩,那会?还没有你腿高,现?在却能与你面对面交手了。”她将面具猛的叩紧,耳边是超声,风声,还有自己心脏不?同?往日的急促鼓动——是被?圣者的攻伐之力逼出来的。

她咬重字音,一字一句道:“你不?敢再做壁上观,因为怕我?彻底成?长起来,难不?成?,你眼中难成?大器,只配养来用作成?全温流光天生双感的我?,终于让你感觉不?安,被?你视作眼中钉肉中刺了?祖母。”

最后两个字,轻得像空气中的一抹烟。

圣者本就严肃的面容再看不?见一丝和颜悦色,而这?时,温禾安也已经到了云封之滨的主城边缘。

老者随意估了番时间,对这?几句挑衅自己威严的话难以容忍,已经很久没人敢忤逆她了,她对小辈的耐心有限,连温流光也不?敢放肆。此时一手依旧拄着拐杖,一手却拢紧五指,苍老干枯的手如竹枝,张开时如同?兜住了整片空间,原本悬浮于两人周身用作照亮功效的水珠融合起来,形成?一只巨大的水蓝色掌印,长宽各百丈,压下来时如同?让人永不?翻身的五指山,要将神魂都?抹灭。

“你比从前会?说?许多。”

圣者孤高临下望着她,像在看待个已死之人,眼神无半分悲悯:“论天赋,你不?比温流光差许多,我?惜才,也在你身上倾注了心血,你却像个怎么也养不?熟的狼崽子。既然养不?熟,那由家族培养而出的利齿与尖爪,都?该由家族剔除,理所应当。”

“家族永不?许背叛,我?已在你母亲身上上过?一回?当。”她冷漠地阐述:“那还是我?自己的亲生血肉。”

她话音落下时,那道掌印也轰然降下。

人在遇到极端危险的情况时,身体会?有本能反应,这?无法遏制,温禾安从小到大,参与过?的战斗没有千场也有百场,没有哪一次有如此直观清晰的反应。她眼睛变得干涩,头皮刺痛,浑身毛孔都?仿佛全部?张开,战斗之意却一点点攀升起来。

境界在这?,她没法完全靠自己抵挡圣者的攻击。

她祭出了小塔。

猩红色的塔身迎风一涨再涨,也涨得百丈大小,七层塔身光芒各不?一样,然而交错在一起,有种别样的令人错不?开眼的色泽,它挡下圣者一半的攻击。

是的。

温禾安没打算让小塔全抗,她不?可能永远躲在玄音塔下,事实?上,如果不?是和圣者之间实?在有着难以逾越的岁月沉积,力量悬殊,她根本不?想依靠任何外物,这?让她生出种无法脚踏实?地的不?安心感。

越是处境凶险,越是时间紧迫,她越要磨砺自己。

在保证能活着的前提下。

灵力在她掌心汇聚成?一道红菱,丝滑冰凉,掠起时涌现?冲天火光,她通过?阴官家独有的符给凌枝传递消息,让她这?时候别动,再等等。而后自己冲上去与卸了力的掌印缠斗到一起。

红菱被?掌中水浪压住,浇灭了火焰,发出烧红的炭不?断被?冰水浇灭的“滋滋”声,勉力支撑。

温禾安身形灵活,步法完全施展出来时形如鬼魅,她步法修到了极致,单论此道,整个九州也没几个人能与她比肩,这?是她的优势,可以借此周旋。但就算如此,在第一场比拼中她就已经受伤,肩,背和小腿,被?掌印擦过?的地方?伤筋动骨。

血腥气弥漫开。

掌印最终消散,她旋即抖开涟漪结界,铺在云封之滨外城与远郊交界之地。这?里巷子多,破旧,住着许多好?容易凭各种关系挤进来安身的流民和小商小贩,深夜,一点战斗余波都?能叫他们尸骨无存。

做完这?些,温禾安捏着手腕,一身闷响后接上了块骨头,看了看小塔,朝老者道:“据我?所知,你能停留的时间并不?久。”

此情此景,叫温家圣者眼中流露出厌恶与浓烈的抨击,她缓缓提起手中拐杖,嘴巴开合:“你的怜悯和热心肠永远放在这?等不?该放的地方?,天都?锦衣玉食养你百年,你毫不?感恩,人间老妇养你不?过?七年,叫你瘦得跟缺了半条命的猫崽子一样,你却念念不?忘至今。”

“我?有时觉得,你是叫我?最为挫败的学生。”

她下了定论:“愚钝,固执,自身难保还要自寻麻烦。空有一点悟性,真本事还没长出多少呢,就妄想挑衅全九州的规则。”

这?样的人,怎能手握天都?重权,待她成?为圣者,第一个遭殃的,怕就是天都?。

她试过?很多次,但骨子里的东西?很难改变,她扭转不?了温禾安的本性。

圣者不?想再过?多纠缠了,和将死之人逞口?舌只能毫无意义,目前最重要的是逮住温禾安,杀了她。

有一点温禾安确实?说?对了。

——她的成?长速度太过?可怕,作为敌人,就算是前辈,也没法不?生出警惕心。她尤记得自己和温禾安这?般大时,也是九境,和族中圣者对战,圣者并未显露杀心,且同?样有圣器作保,然一招之下,她却已然如断了翅的鸟儿从空中跌飞,吐血不?止,丧失神智。

只有真正到了圣者境,才能明白那种悬殊。

但温禾安现?在好?好?站着,只是受点皮肉伤,看似流了血,可情况不?知比她那时好?了多少,这?足以证明些什?么。

后生可畏,而她已经老了,或许再过?百年,也会?面临和王庭两位老圣者一样的局面,她不?能给家族留下这?么大的隐患。

思及此,圣者拐杖终于落地,与此同?时,天空中骤然亮了一瞬,像平白无故扯了道巨大的闪电,苍老的声音响起来:“——水链。”

很显然,她厌烦了跟小辈玩你追我?躲的游戏,想永绝后患,解决此事。

圣者的第八感。

举世罕见。

温禾安瞳仁像猫一样的紧缩起来,她凝望着天穹上横空刺出的水蓝色锁链,它完全由水凝聚而成?。水一贯清澈,柔和,很难想象它有朝一日会?爆发出如此惊人的攻击力。同?是链条,它不?如温流光的杀戮之链那样凶戾,但更为危险。

毫无保留的杀招,寻常的圣者之器会?直接报废。

如果玄音塔只吃了两道圣者之器,这?一击下来,估计会?从头碎裂到尾,不?知要修养多少年才能恢复过?来,好?在这?段时间玄音塔吞吃的好?东西?不?胜其数,就算是这?种攻击,也可以应对。

温禾安却将小塔收回?袖子里,她冷冷望着对面的人,嘴唇翕张:“动手吧。”

她先提时间,本就是为了激出这?一道攻击,自然没打算自己应对。

让人惊骇的情景出现?在眼前。

一片羽翅状的黑云飘到眼前,在原地洞开了一扇门,那其实?更像一张长得极大,却没有舌与齿的嘴,囫囵吞枣地将要嚼下世间一切。

天都?圣者见多识广,脸拉得长而直,波澜不?惊,宛若看跳梁小丑自取其辱,她已是这?世间最顶级的存在,这?道攻势除非对面也是圣者出了第八感抵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