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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行之拎住兽皮人,将他从墙上扯离,径直把他的眼睛对准了匕首尖刃。

兽皮人立时没了声响,脑门上渗出汗来,吭哧瘪肚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徐行之说:“我问什么你便答,少跟我说那些多余的废话,听懂了吗?”

眼睛距离匕首仅半寸之遥,兽皮人瞳孔乱颤,连多挣扎一分也不敢,喉咙里极响亮地翻滚了几声。

他虽说已是残废之躯,但一双招子毕竟宝贵,匕首就抵在眼前,他终究是不敢再造次了。

见他学会了闭嘴,徐行之便直接发问:“抓我做什么?”

兽皮人这回乖乖作答,一个赘余的字儿都没了:“献给九枝灯。……还可以挟制孟重光。”

徐行之:“想得挺好的啊。你认为把我献给九枝灯,你便能从蛮荒出去?”

兽皮人:“……是。”

徐行之:“你难道不能自己出去吗?”

兽皮人顿了一顿,血丝迸裂的眼中闪出一丝慌乱:“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徐行之:“是真的听不懂还是不想听懂?让你属下趋之若鹜、就算送了命也要把你抢出来的宝贝究竟是什么?”

兽皮人竭尽全力怒吼:“我听不懂!”

徐行之也不欲和他多纠缠,轻描淡写地一把掀了他的底牌:“让我猜猜,是蛮荒钥匙,可对?”

兽皮人喉头一缩,硬是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了。

周望的身体猛然一僵,握匕首的手指忍不住紧了紧。

她本以为兽皮人手头上攥着的该是什么灵石宝物,没想到竟是他们找了多年都难觅影踪的蛮荒钥匙。

但是再一想,又着实是合情合理。

若是那群人前来抢夺的是蛮荒钥匙,那么他们的癫狂和不顾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周望抬眼望向徐行之,眼中满是讶异和崇慕:“你是怎么猜到的?”

……不好意思,我手里有剧本。

徐行之先不作答,提住兽皮人的衣领,拨开他微微发潮的头发,将嘴唇贴于他的耳边,轻声细语地替他分析现状:“……你现如今已是残躯,就算你的手下能把你抢回去,等到他们钥匙夺走,你难道还指望他们养着你吗?你最好的结局便是被他们弃于荒郊,遭怪物啃食,死无全尸。……你把钥匙交给我们,起码会走得痛快点儿。这个交易你觉得如何?”

兽皮人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绝望痛骂:“徐行之,你这个混账!”

徐行之不以为耻道:“我是个大混账,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这么惊讶作甚?”

兽皮人把齿关咬得咯咯作响,他闭上眼睛,时间很久,久到周望都以为他悲愤过度、昏厥过去时,他才豁然睁开眼睛。

“只有……碎片……”兽皮人惨声道,“我这里只有钥匙的碎片而已……”

曲驰还是没动。

徐行之倒比孟重光反应迅速些:“这次没保护好我,不扣你的糖。下不为例。”

孟重光:“……”

曲驰欢喜问道:“真的?”

徐行之肯定:“真的。”

曲驰身形一动,立时消失在了徐孟二人前面。

转瞬间,山林间又传来数声有气无力的惨叫。

打发走曲驰,徐行之看向地上只剩一口气的兽皮人,蹙眉道:“这人是冲我来的?”

只剩下孟重光和徐行之时,前者就露出了异常单纯无辜的神情,背着手,仿佛地上那团烂泥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是。”

徐行之了然。

既然如此,那就是活他妈该了。

徐行之沉默后,孟重光便把刚才那副修罗面孔收拾得一点不剩,小心翼翼地蹭到了徐行之身边:“师兄……我刚才是不是有些鲁莽了?”

刚才面不改色咔咔拆人家骨头的大狼狗,脸一抹就换成了小狗崽,看到此情此景,徐行之心中十分愧疚。

孟重光是自己笔下的人物。徐行之当初设定时,大笔一挥,嗜血暴躁,易怒霸道,这些都被自己设定成了孟重光的本性。

说到底,还是怨徐行之,所以徐行之不仅不惧怕他,良心反倒还有些隐隐作痛。

……儿子对不起,是爹让你变成这样的。

况且,在蛮荒生活十余载,孟重光定然习惯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日子,现如今被人侵入地盘,下手狠辣些,也不难理解。

再说,他们突然来捉自己,怕是想利用自己对付孟重光。

要是自己被捉去,境遇定然也好不到哪里去,死在他们手里都是有可能的。

此外,对主动欺负上门来的敌方仁慈手软,也与徐行之一贯的行事风格不符。

要论残忍程度的话,昨天自己用原本杀孟重光的匕首杀死那个剃刀怪物,手法也善良不到哪里去。

然而,徐行之能理解,从小把孟重光带大的原主肯定不能理解。

徐行之作出一副淡漠模样,用脚尖踢了踢兽皮人的脸:“留他一条命,我有用。”

旋即,他便不动声色地迈开步子,离孟重光远了些。

在他背后,孟重光眼中的光黯淡下来,手指捏紧,眸光中有浓浓的悔意。

……若不是这混账在他面前抱住师兄,他断然不会情绪失控,下手这般狠辣,坏了自己在师兄心目中的形象。

孟重光默默收拾好糟糕的情绪,朝向天空,再次打了一声唿哨。

受到召唤,骨女很快自另一侧竹林里现身。

她躲着徐行之,缓步走到孟重光跟前。

孟重光同她耳语几句,她应了一声“是”,便沉着脑袋,把垃圾似的兽皮人提起来,朝塔内走去。

期间,她始终不跟徐行之有任何的目光交流。

徐行之也体贴地不去看她,转而把视线投向曲驰正在打扫残敌的树林,琢磨起自己的心事来。

……徐行之暂时不打算刺杀孟重光,因此,在蛮荒中生存下来便成为了徐行之的首要之务。

他记得很清楚,“世界之识”告诉他,孟重光这一伙人正在谋划逃出蛮荒,回到现世,作乱报复。

而蛮荒里绝不止孟重光这一伙人。

其他分支是什么情况,各自分布在哪里,势力大小如何,徐行之均不知晓。

最重要的是,这蛮荒的出入口在哪里?又该怎么逃出蛮荒?

徐行之心中清楚,自己出现在蛮荒这件事太过突兀,周北南怀疑自己是探子,简直是再合情合理不过的事情了。而孟重光肯收留自己,百般信任,八成是被昔日的师兄弟情谊冲昏了脑子。

如果自己擅自拿这些问题去问孟重光,一旦引起了他的疑心,被按在地上一块块按碎脊梁骨的人就该轮到自己了。

总而言之,徐行之需要一个可靠的情报来源。

眼前这个,就是送上门来的情报来源,可靠不可靠另说,但聊胜于无。

骨女离去,孟重光也转回了徐行之身边,温驯地发问:“那片林子是我种的,师兄可眼熟?”

……说实在的,盯久了,徐行之的确觉得有点眼熟。

原主破碎的记忆里,好像也确实存在着这么一片红艳似火的红杉树林。

这片红杉树林像是诱发了徐行之记忆中的某个落点,原先不过是铜钱大小的一块记忆片段,竟然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放大、清晰起来。

一阵剧烈的眩晕感突如其来,瞬间麻痹了徐行之的五感。

徐行之竟站立不稳,朝后仰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