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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行之抬起手来,摸了摸她柔顺的头发,丝毫不介意她这一身刺目的嶙峋白骨。

骨女一忍再忍,还是没能忍住,扑上来将徐行之抱紧。

她几乎是战栗着叫:“……师兄。”

徐行之本就是个天生怪胎,而不是好龙的叶公;若他会惧怕眼前这具骸骨,也就不会写出这么离经叛道的话本来了。

被骨女紧紧抱住时,徐行之的心突然变得异常柔软。

他想起了自己的妹妹徐梧桐,也常常这样毫无预警地撞入他的怀抱中,仰头唤他哥哥,满目的依恋孺慕。

徐行之摸摸骨女的脸颊,准确地叫出她的名字:“如昼,好了,师兄在呢。”

在变成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前,元如昼也不过是个未经人事的少女,失态过后,她回过神来,极不好意思地推开了徐行之,轻声道:“……对不起,硌疼师兄了。”

这孩子太乖巧,徐行之的慈兄之心控制不住往外溢,又抚了抚她的额顶,她像是害羞了,一低头跑了出去。

送走元如昼,徐行之便踱到孟重光身侧,用折扇敲了敲他的脑袋:“……生气呢。”

孟重光低头踩自己的鞋子,不理他。

徐行之忍俊不禁。

原主的记忆里,那个被原主从令丘山捡回来的小妖童,和眼前这个闹脾气的老妖精遥相呼应,气恼不甘的表情活像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刚才和周北南的对话,徐行之敢确定孟重光起码听到了十之六七,好在“来杀孟重光”那些话,开诚布公来讲也无所谓,说开了,反倒不会再惹他疑心。

孟重光大概不是为了自己的来意生气,他在意的,很有可能是自己的来处。

徐行之试探着问:“你之所以气恼,是因为九枝灯?”

孟重光听到那三个字,面色剧变:“师兄休要提那人!”

徐行之失笑。

这老妖精也不知道多大年纪了,怎么闹起脾气来还是这般幼稚?

若是原主和孟重光的师门情谊当真如此深厚,当年又为何会兄弟阋墙?又是弑师,又是诬陷,闹得那般惨烈?

孟重光却根本不觉得自己的举动言行有多么傻气,那三个字显然对他造成了莫大的刺激,他扑在了徐行之怀里,双臂发力,将徐行之牢牢囚入自己怀中:“师兄,你还想回到他身边吗?你会杀了我吗?”

孟重光生得貌美白皙,有王嫱楚女之姿,虽说站在一起,他竟比自己还高些,但被他楚楚可怜的目光一盯,徐行之还是不免呼吸一窒。

又听到他如此发问,徐行之有些心虚。

……他不想回到九枝灯身边,他只想回到自己真正的家人那里。

他只能应付道:“……傻话。”

“师兄对我不公……”孟重光将徐行之纳入怀中,下巴抵着徐行之的发旋,轻声呢喃,“师兄和九枝灯在外面度过十三年光阴,却不带我一起……”

徐行之被他抱得四肢发麻。

孟重光的怀抱里有股淡雅的植物清香,分不清是竹叶还是桃叶的香气。

但随着这股异香的沁染,徐行之竟隐隐觉得头重脚轻起来,后背亦开始冒汗。

“师兄,你不准离开我。”孟重光语调温柔道,“……我要你永远不敢离开我半步。”

塔外的周北南身侧乍然暴起万千根藤蔓,压根不等他反应,就生生把他拖进了地底。

周北南惊怒:“孟——”

一条藤蔓果断堵住了他的嘴。

很快,他便只剩下一个脑袋还留在地面上了。

陆御九把修好的鬼枪平放在他脑袋边,坐得离他远了点,嫌弃道:“让你作死,活该。”

周北南:“……”

徐行之缓了许久,才从手脚发凉头皮发炸的状态中恢复过来,眨眨眼睛,问道:“死了没?”

……睫毛扫过掌心的触感很微妙。

孟重光撤回手来,环住徐行之的腰,并用额头抵住自己的手背,温存地蹭了蹭,语气轻柔:“……师兄放心,碍事的东西都会死的。”

徐行之背脊一寒,总觉得这话意有所指,双腿一松,便从孟重光身上跳下,甩甩攥得出汗的掌心,故作轻松道:“吓死了。”

他不晓得原主之前是什么性子,但既然是天榜第一,想必不会像自己这样怕虫子。

他偷偷用眼睛觑着孟重光,观察他的反应。

孟重光笑着牵住了徐行之的链子:“没关系,师兄不必害羞。之前你被蛊虫吓到,把整个鬼族祭坛都炸了的事情,难道不记得了吗?”

徐行之:“……”不记得,没听说过,真丢人,告辞。

危机一解,徐行之才觉出二人的姿势有多暧昧。

美色当前,着实勾人,但他还没糊涂到忘记原主和眼前反派的恩怨。

他推开孟重光,冷淡道:“多谢。”

话音未落,孟重光毫不犹豫地将链子一扯,徐行之身体失了重心,踉跄一步,一头撞回了孟重光胸口。

徐行之被撞得脑袋发懵,抬头看向孟重光,质问:“……你干什么??”

孟重光没搭理徐行之,对周望说:“出去。”

看了好半天热闹的周望从床边跳下,临走前还贴心地为他们关上了门。

对于没打探到消息这件事,徐行之还是挺遗憾的,目光一直追着周望,直到她消失在门口。

孟重光眼波微微流转:“……师兄,她好看吗?”

按徐行之本人的尿性,肯定是实话实说,譬如“你比她好看多了要不是你掏出来比我都大我必娶你进门”云云。

但鉴于场合不对,他只好继续装清冷:“……别闹了。”

“闹?”

孟重光猛然出手,掐住徐行之的双颊,不消数秒,徐行之脸都麻了,但孟重光眼中却抢先泛起一层淡淡的波光:“……师兄还要对我冷淡多久?还要惩罚我多久?”

妈的兔崽子,欺完师灭完祖,我都没哭你哭什么。

徐行之被捏得真挺疼的,因此目光自然非常不友好。他挣扎着用活动不开的左手擒住孟重光前襟,怒喝一声:“孟重光!”

孟重光吃了这一吓,眸光稍稍委屈了片刻,竟又烧起熊熊的火光来。

旋即,徐行之的锁骨被一口咬住。

是咬,货真价实的,这一口下去咬得徐行之头皮发麻,眼泪都要下来了。

从兔崽子升级为狗崽子的孟重光充满希冀道:“……师兄,你再叫叫我的名字吧。”

他狂热的眼神几乎恨不得把徐行之点燃。

尽管搞不清孟重光对原主究竟是怎样的感情,但为了摆脱他,徐行之压住了心中疑惑,冷声斥道:“孟重光,你若还念我是你的师兄,就不要把我绑在这里。我今日也算是救你一命,你就是这么对待你的救命恩人的?我以前是这样教导你的吗?”

孟重光立即惊醒过来,慌忙松开徐行之,在他面前砰然跪下:“是,师兄。我,我知道错了……”

徐行之想,好的,这回他算是搞明白了,这孩子属陀螺的,欠抽。

他正想着,孟重光稍稍仰起头来,哀求道:“……可是师兄,蛮荒着实危险,我把师兄锁在房间里,就是怕师兄乱跑,再出什么危险。重光不能再失去师兄了,哪怕一丝一毫的风险都受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