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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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今夏摸不着头脑。
在于小珊的八卦普及下才知道,这已经?是好些年前的事了。那时候时序已经?在北京工作,春节回?来看旺叔,结果被这个叫拉姆的姑娘一眼相中。当时的拉姆在镇上的餐馆打工,时序上她打工的馆子吃饭,就那么一眼,拉姆坠入爱河不说,差点没淹死?在里头。
当天打听出?来时序的消息,隔天就跑旺叔家里,大?过年的硬是坐炕上不走了,软磨硬泡跟在时序屁股后头。
据说时序连春节都没过完,跑了。
原以为故事到这就结束了,结果拉姆是个狠人,时序一个屁,她跟风跑了三百里,一鼓作气追到北京。
偌大?的首都,她一山里姑娘人生?地不熟的,时序接到旺叔的电话,也不能放着不管,只能去火车站领人。
也怪他想得太简单,图方便,以为人走了茶就凉了,没想到拉姆是剃头挑子一头热,这么远追来不说,人还在火车站呢,正值春运,那叫一个人山人海,她居然就地一跪,跟他求婚了。
“听说当时手里还拿着一把蔫了吧唧的格桑花呢,大?老远从山里带过去的,她说时序就跟那格桑花一样美丽,她一定会好好珍惜。”
于小珊说到这里,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祝今夏眼睛都听直了。
“后来呢?”
“后来?后来校长把人原封不动送了回?来,大?概这回?说得够清楚,拉姆终于死?心了。”
“就这么简单?”
“那不能够,是我说得太简单,你得自己套十个八个琼瑶剧里的情?节,那阵仗,啧。”
二十出?头的小姑娘,爱意像盛夏的一场骤雨,说下就下。可惜时序岿然不动,她哭也好,撒泼也罢,他就是不同意。
一场拉锯战从山里打到北京,又从北京回?到川西战场,轰轰烈烈拉扯了一个多月,奈何流水不是无情?,是根本没有心。
拉姆只得偃旗息鼓,意志消沉了足足好几天。山里的姑娘皮实,不至于想不开,但据说十里八乡都听说她此生?不会再爱的宣言。
时序带着歉意回?到北京,也挺自责,原以为自己毁了姑娘的一生?,没想到不出?两个月,就在电话里听顿珠说了拉姆的近况——听说她没过一周就回?餐厅上班了,某天擦桌子时,抬头遇到了新面?孔,又一次轰轰烈烈跳进了爱河。
这回?拉姆没能上岸,如今在厨房里和她一起忙活的,就是那位新面?孔。
于小珊的八卦没讲完,时序已经?端着面?回?来了。
祝今夏看他从灶边一路走来,油烟滚滚的环境里,他是一道格格不入的光影。身形修长,轮廓优越,五官如刀刻般清晰。
不爱笑,眉心总是微蹙着,这给他本就不算温和的长相更?添几分距离感,更?遑论那双眼睛里常常带着几分讥诮与不耐。
但真正了解后就会发现,看似刻薄,实则刀子嘴,豆腐心。
她是听说过他身世的,即使只听了个大?概,了解不多,也足够觉察到他这一路饱受磋磨。可大?山和贫穷似乎从未压垮他,不论何时,他都像棵悬崖上的青松,风吹雨打都一如既往的挺拔。从骨子里,到笔直的身姿。
也难怪拉姆轰轰烈烈地坠入爱河。
时序回?来了,盘子里三碗面?,第一碗放在了祝今夏面?前。
察觉到一旁炽热的目光,祝今夏把面?推给于小珊,“于老师,你先吃。”
平白听了一嘴八卦,权当感谢一下。
“谢谢谢谢,那我就不客气了。”
于小珊拿起筷子都准备吃了,时序又把面?拨回?来,重新推到祝今夏面?前,“懂不懂礼貌?来者是客。”
于小珊只得收回?饥渴的目光,勉为其难懂懂礼貌,“对的对的,祝老师,你吃你吃。”
然后咽着口?水飞快地去端第二碗。
祝今夏笑,“哪碗不都一样吗?”
时序目光微动,没说话,见大?家都吃上了,也坐下来,顺口?问了句:“刚才说什么呢,这么高兴?”
祝今夏嘴一努,眼睛朝灶台后头飘,幸灾乐祸:“说你的烂桃花呢。”
“……”
时序目光转向于小珊,“年底还想不想涨工资了?”
于小珊一口?面?呛在嗓子眼里,上不来下不去的。
祝今夏赶紧替她拍拍背,顺顺气,再替她回?怼时序,“怎么着,气儿不顺发在于老师身上啊?”
“谁气儿不顺了?”
“那谁知道呢,以为人家非你不可,结果发现也不过那么回?事,两个月就只闻新人笑了,唉。”
祝今夏慢吞吞从筷子筒里抽了双筷子出?来,拿腔作势地叫了句小哥哥。
她难得这么娇过,眼角眉梢轻轻一扬,声音里还带点平常没有的媚,虽说是在阴阳怪气,但就是听得人心浮气躁。
天气太热了。
时序顿了顿,眼神微沉,若无其事接过她的筷子,涮涮热水,又塞回?她手里,“吃的都堵不住你的嘴。”
店虽老破小,但牛肉面?卖相很?好,分量又足。
祝今夏拨开面?条,咦了一声,“还有蛋啊?”
于小珊一听,立马开始找扒碗底,“哪呢?没看见啊……”
紧接着所有人都开始找,最?后竟然发现只有祝今夏碗里有蛋。
再一看,于小珊:“不是,你怎么肉也比我多啊?”
祝今夏这才注意到,于小珊面?前只是一碗普通的牛肉面?,而自己这碗居然暗藏玄机——拨开上面?那层障眼法,下面?居然藏着一大?波牛肉、牛肚,外加一只煎蛋。
她一怔,随即恍然大?悟,抬眼看时序。
“该不会——”
时序没说话,眉心一跳,然后就听见她阴阳怪气地说。
“该不会这是老板娘特地做给小哥哥的,所以才加这么多私家调料吧?哇哦——”
还哇哦。
“……”
时序眉心不跳了,轮到太阳穴突突直跳。
“那你吃不吃?不吃给我。”
那当然不可能给他了,到处留情?的人不配吃肉。
祝今夏把肉分给了于小珊。
邻桌的顿珠插嘴:“分我啊。她肉够多了,不用分。”
于小珊叫冤:“哪就够多了?我都没两块啊!”
“胳膊上肚子上不都是肉啊?”
“你——”
于小珊怒了,撸袖子准备上手。
祝今夏赶紧拉住她,回?头批评顿珠:“别拿女?性身体开玩笑。”
她一发话,顿珠就偃旗息鼓了,冲于小珊说了句“不跟你一般见识”,转而埋头吃面?,边吃边想祝今夏的话,又开始懊恼。
开什么玩笑不好,非多嘴说于小珊胖?这下好了,被扣了个不尊重女?性的大?帽子,不知道祝老师会怎么看他。
早知道不插这个嘴了。
余光瞥见桌上的一碟炒黄豆,顿珠灵光一闪。
“祝老师,我给你表演个绝活!”
顺便挽救一下他岌岌可危的形象。
祝今夏侧目,只见那边的阳光大?男孩抓了把黄豆,往空中高高抛起一颗,精准无误地张嘴接住。
于小珊嗤笑:“这算哪门子绝活?”
“慌什么啊,你且看着。”
紧接着,顿珠又抛出?两颗,咔咔两下,先后用嘴接住。
然后是三颗。
然后四颗。
老师们纷纷叫好,欢呼声点燃了顿珠的表演欲。
“等着啊,看我来个天女?散花。”
不等时序喝止,顿珠飞快地抓起又一把黄豆,朝天上蓦地一洒,豆子像雨点一样落下,可惜张嘴没接住几颗,其余的撒了一地,蹦跶了几下,在各个角落里滴溜溜直转。
坏了!
顿珠回?过神来,条件反射回?头看时序,但为时已晚。
没等他看清,死?神已经?站在他身后,巴掌也抽在了他的后脑勺上。
……一声惨叫。
浪费食物,落他哥这就是个大?写?的死?。
果不其然,时序语气森冷下了死?命:“捡起来吃了,漏捡一颗,一百个下蹲。”
换做平常也就算了,可今天……
顿珠脸涨得通红,没忍住越过他的身影偷瞄祝今夏。当着心上人的面?,饶是理亏,也得硬着头皮跟时序刚。
“你当我小学生?呢,还下蹲?!”
时序也不说话,就这么盯着他。
顿珠气势弱了几分,又辩道:“都掉地上了,脏都脏死?,这还怎么吃啊?”
他哥还是不说话。
在这种死?亡凝视下,确实不用时序再说什么,顿珠的气势已然一弱再弱,最?后嘀嘀咕咕蹲下来,开始一颗一颗捡豆子。
虽然没人听清他到底在嘀咕什么,但这至少表明哪怕跪了,他也跪得像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不是软蛋。
——顿珠钻到桌子下面?,从犄角旮旯里使劲往外掏豆子时,如是想。
那边的祝今夏没忍住笑,小声问时序:“他嘴里嘀嘀咕咕在说什么啊?”
知子莫若父。
时序之?于顿珠,也算长兄如父,自然知道他的尿性。
他淡淡地说:“在唱歌。”
“唱歌?”
心态不错啊,还有心情?唱歌?
时序靠在椅背上,看了眼桌子边缘露出?来的半截屁股。
“打小就这样。旺叔要管一整个学校,没工夫管他,就把他交给我管。每回?被我揍了,罚了,就这德行,话会听,事儿也照做,就是……”他顿了顿。
祝今夏:“就是什么?”
“就是心里不服气,动不动歌以咏志。”
这个用词——
祝今夏笑起来,“都歌些什么?”
“就那么一首固定曲目。”时序抬眼看过来,有几分无语,“我和我最?后的倔强,翻来覆去地唱。”
噗——
一旁的于小珊先笑喷了,面?条从鼻孔里钻了一小截出?来,痛苦得哇哇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