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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温泉山庄时, 天边已然泛起鱼肚白。

去时的路似乎没有来时这样可怕了,人对?于未知的恐惧,往往能通过?经验战胜。

两人一前一后, 相对?无言。

上台阶时, 路边偶有草里蔓出的枯枝, 时序吃一堑长一智,鉴于手臂被抓过的地方还隐隐作?痛,及时出言提醒:“当心?。”

他伸手来扶, 祝今夏顿了顿, 没有接过?, 只说“看?见了”, 然后?小心?迈过?。

那?只手在半空停顿片刻,又收了回?去。

山风又起, 草木摇曳。

谁也没再提起卫城, 仿佛刚才?的对?白只是为了缓解她洗澡时对?于周遭环境的恐惧, 过?了也就忘了。

那?声带着鼻音的呜咽回?应也像是个短暂的幻觉。

他们在宿舍楼前分别, 祝今夏略显尴尬。

“……都这个点了, 弄得你睡不成觉。”

时序言简意赅:“没事。”

看?她一脸沉郁的样子,他扯了扯嘴角,又补了句:“反正也不是第一次折腾人了。”

祝今夏噎了噎, 不服地问:“哪来的第一次?”

“上回?在山上,喝得烂醉那?次。”

“……”

她反驳:“那?次又不是我?让你上山的,是你自己要来,怎么就变成我?折腾人了?”

时序凉凉道:“我?要不去,怕你第二天醒来就是书记夫人了。”

祝今夏停顿了一秒钟, “不是,多吉不是结过?婚了吗?”

……?

时序: “是结了, 怎么?”

“他都结婚了,我?怎么当书记夫人?”

“……”

时序笑了一声,“怎么,他要没结婚,你就乐意当这个书记夫人了?”

祝今夏撇嘴:“那?也当不了,就算他没结婚,我?也结了。”

“这不是在离吗?”

瞧他那?样子,说得可真轻巧。

“未遂!”祝今夏强调,“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时序看?她一眼,笑了。

“你笑什么?”

“笑你之前还三缄其?口,对?这事只字不提,讳莫如深,这会儿已经能拿自己开涮了。”

祝今夏一愣,还没等她回?味过?来,时序忽然问她:“祝今夏,你属什么的?”

“生?肖?”

“嗯。”

“属狗。怎么了?”

“是吗?”时序似笑非笑,“我?以为你属青蛙的。”

“为什么?”

因为温水煮青蛙。

看?上去是疏离又冷清的人,可实际上只是被动,戳她一下,她跳一下,最后?总能自投罗网。

就好比刚才?还试图拉远距离,被他三两句话一打岔,冷下来的氛围就不见了,他们又变成了平日里插科打诨的模样。

可有的人还浑然不觉。

时序懒洋洋打了个哈欠,“回?去吧,再不睡天亮了。”

“……哦。拜拜。”

看?她转身,一个人孤零零朝小楼走去,他又忽然想?起什么。

“祝今夏。”

祝今夏很快回?过?头来,“又怎么了?”

“忘了说,祝你二十九岁生?日快乐。”

她愣了下,“……谢谢。”

“该我?谢谢你。”时序笑笑,双手插兜,一副懒懒散散的样子,眼神却?很认真,“你能来宜波支教?,我?——”

短暂的停顿,他更正了主语:“大家都很开心?。”

那?片刻的停顿像石子投入湖面,涟漪四起。

祝今夏的心?也像被羽毛轻轻一挠。

隔着篮球架,她努力分辨时序的神情,可惜黎明未至,朦胧天光来不及照亮他的脸,黑夜里只看?见那?双眼睛,像百川归海,如寂静深谷,温柔有力地承载万物?。

话虽简短,但她能听?出他的认真。

祝今夏张了张嘴,最后?只笨拙地点了下头。

“能来支教?,我?也很开心?。”

时序凝视着她,似乎还有话想?说,可最后?也只是颔首。

“回?去吧。”

奔波一整日,身体已疲倦至极,可回?到?小楼,祝今夏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心?好像悬在高空,没个着落。

耳边是窗外奔腾的江流声,永不停歇。

身下是硬邦邦的单人床,稍微翻个身都能听?见木板吱呀作?响。

校门口的小卖部里依然只有临期可乐,唯一能解馋的零食是瓜子,一小包一小包的。

她闲来无事总去买上一堆,午后?晒着一线天里难得的太阳,像个家有闲钱无处花的地主,人家散烟,她散瓜子。

老师们叫她瓜子大户,说她承包了整个小卖部的瓜子。

结果有天中午,老板果然摸着头操着生?硬的汉语对?她说:“全被你买光了,等等我?,周末去进货。”

“……”

没有七度空间,八度空间也凑合用了。山寨归山寨,总归没侧漏。

旱厕。

旱厕还是又脏又臭,可人的适应力果然惊人,时隔一个多月,她竟然也能视若无睹安心?蹲坑了。

山里没有外卖,顿顿都是家常菜,用着带缺口的碗,偶尔能从汤里吃出顿珠大大咧咧煮进去的蛋壳。

时序会在对?面平静地补刀说:“挺好,买不起钙片,另辟蹊径给我?们补补钙。”

祝今夏闭眼躺在床上,本该一片漆黑的视野中出现了一丝亮光,起初是走马灯似的闪过?进山后?的无数片段,后?来一切归于寂静,那?点亮光逐渐变成一双眼睛的模样。

她似乎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那?双眼睛一直静静地看?着她。

他说相逢的意义是照亮彼此。而今夜,是他照亮了她的梦。

——

隔日,祝今夏一边蹲在走廊上刷牙,一边戴着耳机和袁风讲话。

袁风本是致电慰问山里的寿星来着,忽然听?了一耳朵八卦。

“你是说,你梦了一晚上你那?抠逼校长?”

祝今夏一口泡沫星子呛在嘴里。

“朋友,中华语库博大精深,诚然有傻逼坑逼诸如此类的组词法,但抠和逼若是连用,就变得很有歧义——”

“你教?我?干嘛?我?又不给你发工资,要你给我?上课?”

“我?来支教?也没人给我?开工资啊。”

“那?难说。”袁风啧了一声,“你上回?发合照给我?看?,那?抠逼——抠王校长还挺帅——”

嘴上说着“别教?我?”,身体却?践行了孺子可教?也。

“谁说给钱才?算发工资呢?你嫖他一嫖,咱也算按劳所?得不是?”

祝今夏面无表情吐掉泡沫,“我?看?你是得众筹一斤去污粉了。没别的要紧事,挂了。”

“哎哎,别急着否认啊,这都开始梦见他了,虽然今天只是纯洁无瑕的梦,但明天可能就是——”

“嘟——”

留给袁风的是冰冷的忙音。

祝今夏收拾好自己,看?了眼镜子里遍布红血丝的眼睛,拍拍脸往外走。

包里的手机嗡嗡震动起来,拿出来一看?。

袁风无缝衔接道:“——五彩斑斓的梦。”

袁风:“春天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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