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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第一次见到这个女孩时,她就是一副白皙柔弱的样子,看起来像是出自一个很普通的家庭。

闻泽没在意,潜意识里把她当作那种为了帮助家人治病/上学/买房而出卖自己的姑娘——这种故事在那些贵族子弟们身上时不时上演,偶尔还会出现一两个“真爱”,在热恋上头的那段日子里闹得鸡飞狗跳。

当然最终全部不了了之。

闻泽以为云悠悠的情况也是这样的。

没想到……

她在四岁的时候就被父母卖给了拾荒队。绿林矿星的主矿脉早已经被开采光了,整个地底千疮百孔,密布着纵横的废矿道。拾荒队掌握着地下矿车和不同的矿道区域,雇佣那些填不饱肚子的难民深入废矿区进行危险的采集工作。

这些矿工的生命安全得不到任何保障,他们的处境与奴隶无异。

调查记录只有冰冷的文字说明,闻泽不知道那个四岁的小女孩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他只能看见她拥有了自己的个人帐户,帐上渐渐出现零零碎碎的收入,就这么一年一年往下翻,一个个小数字就像荒原上的小草,摇摇摆摆、顽强生长。

在她八岁那年,帮助另一个四岁的男孩申请了个人帐户。附录上,那个男孩的进帐记录和她从前一样零碎,不过和她相比,男孩少走了很多弯路——很显然,是她教了他生存技能。

这个男孩只活到十一岁,他被一伙以侮辱虐杀青少年而出名的悍匪杀死在偏僻巷道里。这条记录之所以被加进报告,是因为当时这伙悍匪也被人杀死在现场,云悠悠曾接受过调查。

她没有任何嫌疑。她的体形、力量,都和那个徒手击杀一群悍匪的神秘杀手相去甚远,并且那天晚上她去了绿林大学外面的广场上听公开课,一名和她没有任何交集的大学生愿意为她作证。

那年她十五岁。小男孩遇害以后,她的个人帐户显示她一直独自生活。

三年后绿林沦陷,她登上最后一艘运输船,来到首都星……

闻泽沉沉吐出一口气。

她没有兄长,只有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小弟。

她的生命轨迹和林瑶没有任何交集,她的身上没有任何值得林瑶窃取的价值。

所以,是幼时恶劣的生存环境让她习惯性地说谎来保护自己?

“想要安全感。”他轻轻笑了下,“任何人都有可能背叛,谁又能真正安全。”

他起身离开书房,来到训练室外。

抬手,触到门,收回。

沉默片刻,他越过这扇银白的合金门,返回卧室。

*

接下来几天,忙于备战的闻泽没有再回星河花园。

他的侍卫长也忙得脚不得沾地,睡眠全靠星空车两地往返间的那段路程。

几天下来,杨诚的个人形象已经有点向孟兰洲靠拢的趋势。

而太子殿下却依旧风度翩翩,身上一丝褶皱都没有。

这让侍卫长非常怀疑,殿下的个人舱里是不是藏着什么空间虫洞,每次他阖上挡板,其实都是跑到异次元空间睡觉打理去了。

杨诚忍不住问了出来:“殿下,您的车上是不是有黑科技?”

闻泽:“……什么乱七八糟。”

杨诚傻笑着挠了挠头:“刚在星网上看见的热词。生物科学院那边又出新成果了,林瑶负责的课题。情绪磁场弧光什么的,从生物电磁入手调节人体状态情绪,有应用前景。现在星网上都说这是黑科技,童话里面的快乐制造机。”

闻泽目光微微一顿。

在身边侍候惯了的侍卫长非常懂得察言观色,他点开光脑界面,手指一拉,从光屏上把那条动态扒拉出来。

闻泽扫过一眼。

是林瑶的主页,大概意思和杨诚说的差不多。

人的生理、心理状态会造就不同频率的生物磁场,呈现出不同颜色的光波,它们可以准确地反应一个人最真实的状态。林瑶近期的研究方向,就是制造人工磁力场,用来中和、调整那些不好的波段,从生物电磁的方向上为人类提供保健型医疗,最直观的作用就是给心理状态低落压抑的患者带来快乐。

热搜标题很多。什么灵魂诊疗师,童话黑科技,快乐制造机,生物里程碑……

话题已经爆了。

闻泽没有很在心。从理论到应用,要走的路还长得很,很多重大缺陷和无法克制的困难在理论阶段并不会呈现出来。就算进入了应用阶段,试错、发现副作用也是漫长的过程。

一般来说,研究组都不会着急公布这样的半成品。

还没成功就先庆功,是林瑶的风格。

闻泽漫不经心地虚了虚视线,正要转头,目光忽然一凝,落在这条动态下方的点赞数目上。

两个小时之前的动态,点赞数目9000万。

闻泽想起云悠悠不久之前提到过这件事情。

他挑了下眉。

杨诚的屏幕上,点赞不是空星而是实星——他也点赞了。

闻泽往下一拉,发现杨诚给林瑶每条动态都点过赞。

“……”

闻泽挑眉,瞥向身边的下属:“我记得你对林瑶的评价并不算高。”

“啊,”杨诚因为困倦而发红的眼睛里浮起了迷茫,“啊?”

他打了个无声无形的呵欠,给自己提了提精神,并拢双足,认真地看向闻泽,等他继续发话。

“为什么全给她点赞?”闻泽的语气温和平淡。

杨诚茫然,缓缓眨眼:“……就,随手啊。随手一点。”

闻泽神色不动,点点头,转身上车:“回城。”

“殿、殿下!”杨诚一个激灵,“我对她没那种意思!真没!我就,就手滑,压根没过脑子,真的!……哪怕是您的过气旧爱,属下也绝对不会染指!”

闻泽:“……”

他阖上挡板,闭起眼睛。

没空理会这个脑子不清楚的侍卫长。

他想起了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人。第一个,因为通宵疲惫,而误把那条被信息安全部门扣留的消息发送出去的工作人员。第二个,因为上网太久导致精神不济,习惯性把情感阻断剂违规交给云悠悠的星河花园医师。

再有就是,眼前多得异常的点赞数。

全无相干的三件事情,都有一个共同点——

当事人声称手滑。

闻泽觉得自己有必要和云悠悠随便聊一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