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琅文学zilangwx.com

顾北武用的是对外贸易部的介绍信,房间在新东楼。晚饭后他到咖啡厅尝了?尝全国最高档的咖啡,可惜他在这方面比起顾南红差了不是一点点,加了?奶加了?糖后,感觉不出?和上海牌咖啡茶有多大区别,倒是不加奶和糖的时候,咖啡苦涩中还带着点酸的回味,似乎更好喝一点。有位女?服务员微笑着问他还需不需要再加一块方糖,他笑着摇摇头,说了?声过年好。

除夕夜对于外国??人而言,只是一个普通的星期六,咖啡厅里人还不少?。北武坐在角落静静地等善让来和他会合,仔细听了?听,播放的歌曲似乎是一首法?语歌,看来最近有人数不少的法国旅行团入住了?。

善让和他提过,有机会想去法国看看。比起英国美?国,女?性似乎更喜欢法?国,不知道是不是“浪漫”这个标签的缘故。她最喜欢的两位凯瑟琳,一位凯瑟琳德纳芙,是法?国人,从?《白日美?人》到《前进或死亡》,她一部也没落下。另一位凯瑟琳赫本,看起来像法?国女?人的美?国女?演员,《猜猜谁来吃晚餐》她至少看过三遍。这大概也是她那个种族歧视问题的来源。但是北武更喜欢英格丽褒曼和《卡萨布兰卡》,他觉得?善让的五官脸型和英格丽褒曼有五六分相似。

北武曾经揶揄她是否因为凯歌食品厂门口那朵白兰花而爱屋及乌,她懵然不知,说到凯歌食品厂原来就叫凯司令咖啡馆,她哈哈大笑连连点头。北武想到这个,嘴角不由?得?又翘了?起来,他没说的是凯司令和Catherine或Katharine一点关系都没有,倒和某位军阀司令有货真价实的关系。

拉回这段跳跃性的思维,北武惊觉自己是百分之?一百陷入爱情里的男人了?。身边的点点滴滴,总会让他联想到善让,她曾经说过什?么做过什?么想过什?么,一笑一颦,一嗔一憨,自然而然地映入脑海,然而这种“想”丝毫不费力气不占地方,令他倍增了?对生活的信心,看什?么都是美?好的了?。过去他总把普通人想得?过坏,每每因为料中了?他们人性中的卑劣而冷笑不屑,而现?在他却愿意做更善良的预设,这无疑也是“爱情”的力量。

这时,善让那和英格丽褒曼极相似的嘴唇突然浮现?了?出?来,就算是在北京的寒冬,她的嘴唇仍然像玫瑰花瓣一样,饱满润红。她喜欢大笑,笑起来的时候两颊鼓鼓的,鼻子会皱起来,平白多出?一团孩子气,令他有点下?不去嘴。

北武换了?个坐姿,垂下?眼眸,咖啡杯的边缘有一条深色的印记,他考虑等下?是不是应该先?刷牙再去亲吻她,鉴于还没有实战经验,今晚要达成善让的新?年愿望全靠耳濡目染和几本刚复刊的《大众医学》。北武对自己的理解能力和空间想象能力虽然很有信心,但临阵磨枪的紧张忐忑感依然不请自来了?。

和万千弄堂里的小囡一样,他四五岁就被迫启蒙了?性知识。顾家那时候还没钱搭阁楼,父母床对面就是一张高低床,上面睡着南红和西美?,下?面睡着他和大哥。上下?两块布帘子一放,隔出?了?男和女?、成人和孩子的不同世界。

他被床板咯吱咯吱的声音吵醒,茫然地坐起来,就被大哥一把按了?回去。大哥当时已经读高中,听壁角听出?了?两个妹妹一个弟弟,十分娴熟地捂住了?他的嘴:“嘘,大人在办事,别出?声。”后来幼儿园里出?了?一起乌龙事,有小朋友嚷嚷父母总在半夜打架,刚毕业的小老师请居委会主任上门调解。等他明白办事或打架的真想后,每次听到这两个词,不免都有点一言难尽。

顾东文二十岁的时候已经谈过好几个女?朋友,该办的事都办过了?,该打的架也打过了?。

顾南红从?小就懂得?利用异性对自己的好感,她对自己的男朋友们讳莫如深,因为曾经一只脚踏进了?电影界,选择对象的第一要求是高大端正,又因为青春正好时遇到了?文化大革命。第二要求就是“三?有青年”:有好出?身有好工作有好收入。

顾西美?长着西施般的江浙美?女?面孔,却有一颗江姐的红心,两手忙于钢琴,红心专注爱国,直接奔着陈东来共同建设祖国从?一而终去了?。

而顾北武自己,十八岁串联各地武斗文斗,后十年投机倒把挣钱养家,在方树人那里才体会到情窦初开的滋味,却被一盆冰水浇了?个透,偏遇到天灾人祸不断,儿女?私情变得?极其渺小,他一步跨入了?中年人的忧国忧民境界。因此,他在男女?关系上还是一片空白。

三?十一年的空白并不是什?么光荣的事,系里另一位三?十二岁的同学,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爸爸,大家起初看他,难免有些欲言又止,接触西方信息多了?,甚至有人用“那是你的自由?”的借口打探他是不是对同性有特殊好感。特殊好感他肯定没有,但是对于这种打探他很是反感。后来和善让公开了?恋爱关系,又有人装作神秘地来提示他善让的家庭情况。他很讶异于自己对此毫无反应。可见他对善让的喜欢胜过了?他的自卑和自尊。

看到善让出?现?在咖啡厅里,北武赶紧站了?起来,却有一个高鼻深目卷发的年轻男人抢在他前面上去用日语和善让搭讪。

善让笑着摇头:“对不起,我是中国人。”

那人有些失望,换了?普通话:“哦,原来你也是中国人。”

顾北武上去牵住善让的手:“大家都是中国人,就不用客气,大过年的,请问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那人有些尴尬:“不好意思,没,没什?么,就是认识一下?。”在顾北武犀利的眼神下?他又堆起笑容:“我是北京电影制片厂的演员,姓李,专门出?演电影里的外国人角色,觉得?这位女?士气质很好,想问问她有没有兴趣扮演一位日本友人。”

北武笑着问善让:“你怎么看?”

善让婉拒了?邀请,挽着他的手臂往电梯方向走。

“这人真奇怪。”善让在电梯里有点紧张:“看起来倒真的有点眼熟,好像什?么电影里看到过的。”

“他是为了?出?国。”北武笑着捏了?捏她的手:“发现?你不是有钱的外国富婆后,他很失望,又怕你男朋友揍他,才胡诌什?么邀请你出?演日本友人。”

“啊?”善让瞠目结舌:“你哪里看出?来的?”

北武不禁挑了?挑眉:“一眼就看穿了?。你要不信明天走的时候看一看,我保证他每个周末都来这里——钓鱼。”

善让哈哈笑:“你这个词十分精准形象还很幽默,真没想到有一天我也会变成肥鱼一条。”

有了?这么一个小插曲,两人进了?房间后气氛依然十分轻松。

这夜,长安街上的鞭炮几乎没有停过。顾北武发现?新?年愿望的确是件不容易办好的事,偶尔的确需要用上打架的力气,甚至比打架费力多了?,而善让的确是一条爱扑腾的鱼,又鲜又美?,要做到如鱼得?水相濡以沫,光有体力绝对不行。

一疼就扑腾善让鱼同志事后表示:亲爱的美?奈子,你将是我永远的朋友。如果可以,我想送你一面白求恩大夫的国际人道主义精神锦旗。如果可以重?来,你能否多给我两瓶那种神奇的油。(简称神油)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