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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撒?”

“最近太?顺利了,有点做梦一样的感觉,怕眼睛一睁,醒了,”景生笑了笑,“前年刚从北京回来,也经常有这种感觉,咦,囡囡也欢喜吾?噶巧额伐?真额伐?”

斯江摸了摸他?膝盖上的草席纹路印子,指甲掐了下去:“痛伐?”

“有点。”

“醒了伐?”

“醒了。”景生闷声笑,把她又搂得紧了点。

“顾景生,吾欢喜侬,听到了伐?”

“再港一遍。”

“顾景生,吾欢喜侬,欢喜得勿得了。”

“再港一遍。”

景生把耳朵凑近斯江的唇。她的一呼一吸,格外清晰,呼气是热的,吸气是凉的。

“顾景生——”

斯江到底没能逃过一劫,运动员倒是劳逸结合了,她累得半死,早上闹钟响了半天都没醒,还是斯南把她摇醒的。

——

顾东文一行从昆明包了辆面包车一路往滇南走。

他?们在?普洱停了一周。北武见到了布朗先生介绍的雀巢咖啡普洱收购站的负责人?李彼得。李彼得来普洱已经快两年了,说是说收购站,其实没有咖啡能收,但他?带来了一个美国的技术团队指导咖农种咖啡。

云南的咖啡有点历史。五十?年代初苏联人?因为?被国际封锁吃不上咖啡,要求我国政府找个咖啡种植地,选中了云南,在?保山、德宏、文山、版纳都开了咖啡的种植基地,足足四千公顷,开辟了咖啡新产业。后来中苏交恶,没人?收咖啡,咖啡树自然?十?有九荒。八十?年代改革开放开始,才又有人?关注到农家院子里和田边野生野长的咖啡树。

去年冷战结束,柏林墙倒塌,世?界咖啡协议破裂,巴西退出。咖啡储量巨大,咖啡交易价格一路走低,低到了六十?美分一磅以下,比起1977年的三百多美分一磅的价格简直是天差地别?。但是比起五十?年代两三分钱一公斤还是天价。雀巢咖啡是88年进驻普洱的,再过一年就能收上第一批本?地咖啡。

普洱现在?的咖啡有法国传教士百年之?前带进云南的阿拉比卡豆,也有苏联专家带来的铁皮卡和波旁品种,但是问题也很多,虫害、青红挂果不均,红果虽然?红了,糖度达不到采收标准的20%,就算糖度达标了,特级一级二级豆接近0,小部?分能算三级豆,大部?分都是等外豆。过去在?五十?年代种的咖啡树虽然?没人?舍得砍掉,但也没什么人?愿意再大批量种咖啡,钱太?少?了,还不如种茶,连种芒果树都比种咖啡钱多。

见到顾北武,李彼得也很高兴,虽然?雀巢有翻译派驻,但毕竟两年没遇上过英语这么流利的中国人?了,而且还对?咖啡产业感兴趣。北武在?美国读研的时候,咖啡交易也是课程内容之?一,他?还研究过1977年在?美国举办的咖啡价格听证会。当时冷战还没结束,咖啡作为?消费品却?和美苏、南美国际关系紧密挂钩,也是北武感兴趣的原因。

北武关心的是咖啡能否成为?云南的一个新产业,在?雀巢这样的国际大公司的推动下,能给农民?带来多少?收益,怎么才能让农民?的利益最大化。他?对?李彼得并不讳言自己的考量,并坦言这是作为?中国人?经历了几十?年的国际斗争国内斗争自然?而然?形成的思维模式。

李彼得却?深以为?然?,因为?最难说服咖农的也是这个。稳定不稳定?持久不持久?会不会你们美国和我们关系好,来帮我们种咖啡树,万一关系不好了像苏联那样拍拍屁股就走了,我们怎么办?家里的田就那么大,再回过头砍树种稻子损失算谁的?毕竟去年美国还对?中国全面制裁了,新闻里都报道了呢。

北武上午和李彼得谈咖啡市场和雀巢在?中国的布局,下午走访已经种上了咖啡树的咖农。善让和顾念一直随行。顾念头一次见到咖啡树,觉得平平无奇,对?北武讲的咖啡趣闻倒是听得津津有味。他?们在?山上看流云浮掠农田起伏,咖农随手摘下野果逗顾念,也十?分惬意。第二天在?山里还远远地看见了野象群。

顾东文歇在?司机的亲戚家,状态也不错,远离了上海似乎就远离了医院,远离了医院就似乎远离了癌症。云南的气候一如既往,五月已经三十?几度,但因为?在?山里倒不觉得热,他?坐在?田边的咖啡树下,看云能看几个钟头都不厌倦。时间的流逝也慢了下来,吃了睡了走了歇了,一看怎么还是下午,这日子像是白赚来的,多出好几倍。

“大伯伯,我们看到大象了!活的,真的,和动物园里的一模一样,还不臭——”顾念头上戴着花环,赤脚从田埂上跑到他?面前,又笑又跳,“我们离它?们很远,闻不到臭味。”

顾东文接过他?小手里的芒果,撕开皮就吃:“你怎么没去追上大象闻一闻?”

“追了,追不到。”顾念叹了口气,“还有两只小象呢。”

他?踮起脚看向远山,一脸向往。

“大伯伯,我不想上海了,也不想北京,我喜欢山。”

“嗯,我家虎头真聪明,云南的十?万大山顶顶好了。那你就别?回去了。”

“不回去。”

顾念眼睛一亮:“大伯伯,你知道吗?彼得叔叔告诉我,大象也特别?聪明。”

“是吗?”

“一头大象死了,其他?大象都不走,呜呜呜叫,还哭,舍不得跟它?再见。”

“大伯伯——”顾念搂住顾东文的脖子,忽然?哭了起来,“大伯伯你不要死,我舍不得跟你再见,宝宝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