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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朝吃了好几把,喉咙到心脏都透着甜蜜,这才停下。

她给自己施了清洁术,正准备盘膝打坐再来几个周天。

结果姿势刚摆好,她便听到了一阵哀嚎声音,从远处,确切说是从山崖对面传来。

花朝一顿,本能调动灵力附着在双眼之上,循着声音的来源望去。

只见山崖另一侧的平地之上,一群修士正在打斗,花朝一眼便看出了这炙烈如火的打扮,正是双极刀刀宗弟子。

但是花朝看清的瞬间眉头就紧皱起来,因为身着红衣的修士未免太多了,他们进入秘境之后,各宗不是被分散了吗?刀宗此次进入秘境历练的弟子再多,也不会一次性分到这么多在一起。

花朝看着看着,又看到了几个身着熟悉衣物的身影,面上一喜,惊喜地从山崖边上站了起来,是清灵剑派弟子!

但是很快花朝唇边还没扬起来的微笑就消失了,因为花朝看到了那些清灵剑派弟子们手腕上的绳子。

很显然,果然如花朝之前所想的一样,进入秘境后“弱肉强食”为法则,他们手上被捆着绳子,他们被刀宗抓住了,现在是刀宗的俘虏。

花朝继续看,又看到了一个熟悉身影,这一次她的表情说不出的复杂,她看到了谢伏。

她没有和武凌分到一处秘境,也没有和师无射先碰上,竟是先看到了谢伏。

谢伏没有被绑着,跟在一身烈焰红衣的殷书桃身后。

花朝嗤笑一声,之前她在秘境之外猜测谢伏上一世与殷书桃或许早就相识,这一刻终于得到了印证。

她并没有什么触动,只是想笑。

笑自己上辈子从出生就被护着,活活护成了个傻子,拿着一块石头当成了绝世美玉,眼瞎心盲。

谢伏那样的人,若是和女子接触过,只要他有心引诱,任谁也难以抵抗,若他不想让你知道,就算你是本人,你也抓不住他诱惑你的把柄。

花朝抱着手臂站在山崖边上,夜风吹得她曳地的衣裙和过腰的乌发漫卷,月光笼在她秀雅的面颊之上,萧肃而淡漠。

她淡漠地看着殷书桃一直语笑嫣然的同谢伏搭话,也淡漠看着那群刀宗弟子试图扎营,却不慎陷入了一群伪装成草地的虫群之中。

这些虫群的战斗力斐然,纵使能够以群功法器轻易压制,但是太多太散了还会飞,“嗡”地一声便散开,简直像苍蝇盯着秽物一样缠人,像蜂群被抢夺了巢穴一样疯狂,嗡嗡散开无处不在。

邪恶的东西往往都有美丽的外表作为迷惑,花朝是白天遭遇那些虫群,并没有发现这东西夜晚飞起来,简直就像是大号的流萤,羽翅泛着幽幽绿光,忽明忽灭,远远望去,竟有种如梦似幻美不胜收之感。

这时候刀剑便成了最不适合抵御虫群的东西,花朝眼睁睁看着他们边站边退,退向了山林之中。

山林是更危险的地方,但是花朝并没有试图提醒,也根本来不及。且她现在是隐匿身形的状态,若他们能够看见她,定然会朝着她这边来,那样,有危险的就会变成她。

她这一世不要做一个不能利己也未必利人的“仙女”,且无论是哪个门派,进入秘境之前,都应当带上绝对数量的法器用于保护自己和同门。

刀宗门派资源雄厚,修为也个个都比花朝厉害,她若是被他们抓住,肯定同其他清灵剑派弟子一样,只是俘虏。

多番思虑,花朝抱着手臂做壁上观。

但是她还是太高估了人性,她万万没有想到,双极刀这样底蕴深厚的宗门,这样在修真界赫赫有名的个个性如烈火嫉恶如仇的修士,应对危机的办法,竟是舍弃部分人做饵料。

尖叫声不绝于耳,花朝瞠目欲裂看着一行刀宗修士,将几个同样身着刀宗弟子服的修士以灵盾推向了变异树,以争取时间撤离。

而那些虫群显然是有目的的将这些人赶入树林,怎么可能让他们这般轻易撤离?

花朝将五感优化到极致,轻易听出虫群煽动翅膀的声音产生了变化——而后先是不远处有草地燃起了“流萤”火,紧接着四面八方,无数流萤自草地升起,浩浩荡荡似秋风之时随风散落的菖蒲,如潮如雨一般,朝着一行人蜂拥而去。

花朝紧紧攥着拳头,看着那群人只得再朝着林中退去,幸而对于刀宗的弟子来说,树藤不似虫群无处着力,他们能够很轻易地斩落树藤,慌张过后也开始结阵,一些人也相继祭出群攻法器,一时间倒不至于溃败。

但是树林之中危机遍地,花朝白日已经深深领会,不仅仅是变异的树藤会捆覆攻击,地面还会“吃人”。

很快有树根处凭空张开“巨口”,将正在对战的刀宗弟子整个吞入,又迅速闭合。

“啊啊啊……”

简直人间炼狱一样的场面。

花朝看着谢伏跟在殷书桃身边,尚算游刃有余,但是其他清灵剑派的弟子,和一些刀宗低阶弟子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他们有些跌落在地,很快被虫群围住,发出凄厉叫声,花朝知道,虫群也是吸食血肉的,这个秘境之中,所有东西都是吸食血肉的,看似春华茂盛桃花流水,实则宛如嗜血魔窟。

按理说这样程度的危险秘境,绝不该没有历练牌的,仙盟尊长显然判断失误了。

花朝紧紧攥着拳头,看着那些挣扎不出被吞没的弟子,心惊肉跳。

终于,那些刀宗弟子,退到了林子另一边,一道灵光符文荡开,刀宗也摆开了防护阵法,终于将那些攻击树藤和吃人的虫群阻隔开来。

花朝以为终于结束了,可是哀嚎声还在继续,阻隔阵不仅仅阻隔住了虫群和变异树,也阻隔了挣扎着后出树林的一些修士。

花朝眼睁睁看着刀宗为首的一个男子,闭合了阵法,让那些人即便是到了阵法边上,也无法进入其中。

那些人分明还没死,有些伤甚至不太重。

当然也有伤势特别重的,例如她看到了一个在地上爬的,已经被虫群蚕食了部分下肢的男子。

可是他们还有生的希望,但是刀宗竟然关闭了阵法!

整个树林已经被虫群的翅膀映照得幽绿惨淡,树上和地上到处弥漫飞溅的残尸与血迹,更如同万里黄沙之下的黄泉鬼蜮一般,阴森可怖。

花朝知道这些人必死无疑,她知道人各有命,她知道她根本不应该管,她最重要的是明哲保身,她要救大师兄,她没有能力救下这些人。

可是……可是!

可是她咬得牙齿咯咯作响,她的齿间甚至犯上了血腥。

她仿佛又看到了上一世三族合并之后,每一场大战,战场过后的遍地横尸血流漂杵,无论她哄着谢伏颁布多少优待和制衡的政策,也无法让天生寿数漫长的妖族,嗜血残暴的魔族,能够与朝生暮死的人族和平共享这美丽的人世。

因为有些人,即便是修成人形,有了人样,也天生就不是人;而有些天生可能是人的人,却比妖魔还要邪恶阴诡。

花朝回头看了一眼她来时的路,她虽然修为不精,但是大抵是弱者天生的敏锐,她现在也清清楚楚记得怎么样躲过那些变异树。

她又看了一眼对面剩下的几个浑身染血艰难求生的人,指甲硌在掌心的疼痛,再也不由得她迟疑。

若是刀宗那些人没有关闭阵法,花朝是不敢出面的,但是那些人为了隔绝虫群和变异树关闭阵法,想来是不会再出来的,这样花朝就没有被捉住的风险。

如果只是救下那些被放弃的人,想必刀宗的人也不会追她。

只两息的时间,花朝便已经下了决心。

她从储物袋掏出了凤头小舟和攻击阵盘,将隐身的阵盘收了起来。

白光炸裂,她利用金丹巅峰的剑修肃杀灵气绘制的阵盘亮起,笼罩在她周身,成就了无敌护盾。

花朝迅疾御舟穿过山崖山野,如一道刺目长虹,横贯夜空,迅速朝着那几个苟延残喘的修士而去——

花朝甚至在踏上凤头小舟之时,还是怨恨自己改不掉心软的毛病的。

但是她真的御舟赶至山林,将凤头小舟放出了终极形态,能同时坐下四五个人的模样,将攻击阵盘的范围拉开,她拉住第一个眼见着要被树洞吞噬下去的人时——她又不后悔了。

她就是这样的人,无论重生多少次也没有用。

愚善软弱是她的天性,可是她不想改了,也不用改,因为即便是这样的她,也被父亲、师尊、被大师兄无条件地爱着,维护着。

大师兄的道是援济天下,她是他教出来的孩子,怎么能对人命袖手旁观?

那样就算救下大师兄,大师兄也会失望的。

花朝将人拉进小舟,又立刻驶向了下一个人,她的阵盘荡开层层剑光,将所有妄图攻击的树藤和虫群绞成飞灰。

只要把人救下,她飞回断崖的另一面,再按照她穿过树林的那条路钻进去,没有谁能够抓住她,抓住他们!

花朝行动果决,阵盘的光亮映照着这片山林,如一弯落在地狱的冷月。

花朝根本连看也没有看一眼那些躲在阵中的刀宗的人,她只想速战速决快点跑,因此她没有听到谢伏震惊地喊道:“花朝!”

也没有看见刀宗为首的一个男子,见到这阵盘强大的威力,见到周遭所有的变异树和虫群已经不敢靠前,轰然飞散退走,眼中泛起了冷光和贪婪。

花朝把所有活着的人拉上凤头小舟,调转舟头便要御舟而去,她没有看到刀宗闭合拒不救人的阵法竟是悄无声息地开了。

更没有看到那为首的刀宗弟子,微微勾了半边唇,一张俊美邪肆的面容之上,满是兴味和残忍。

他慢悠悠拧了下刀把,他手中长刀的刀把,竟然轻易就被拧下来了,而他抓着刀把,将长刀一甩,“卡啦啦”一截锁链便自刀身被拉出。

那刀身裹挟着金丹期修士的强横灵力,带着锁链劈空而过,撕裂笼罩在凤头小舟上的灵盾,直奔花朝的背心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