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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州,龙青燕陪着脸色苍白的景姵去治疗室治疗断角。

她割角这件事只有龙青燕知道,她当时当场就捧着脸做出了呐喊状,几乎要晕倒过去,被景姵勒令不许跟别人说,很勉强才答应下来。

因为这件事,龙青燕现在已经看楼家人很不顺眼了,可想而知要是龙家人知道,会有多麻烦,裘法要是知道了……即便是自认为很会哄男人的她都觉得没什么自信了。

断角在露出来的时候,仍然还在流血,大概是龙角的组织特性,很难自愈,需要借助治疗仪器。然而即便有最高端的治疗仪器,这伤口的愈合速度仍然十分缓慢,为此她只能继续在湘州逗留。

伤口在治疗光线的照射下暖暖的,延缓了些许痛感。景姵照了一会儿,在心里估摸着时间应该差不多了,便在几分钟后接到了手下的电话。

“他乖乖和撒拉弗的人离开了,只是看起来很难过。”打扮得像魔术师的八字胡手下说,真的很难过,就像一个不愿意离家,但是被逼到绝境不得不走出家门的孩子,他真没想到会在看起来那么高大上的六翼天使脸上看到那种神态。

他还记得那天他接到信息去找景姵的时候,她面无表情割下了自己的一只龙角,却故意保留着上面沾着的血的画面。

他当时不明白是为什么,直到今晚。

“我知道了,辛苦你了,接下来你消失一段时间吧,不要联络任何同伴。注意安全。”景姵说。

“是。”

刚刚结束跟手下的电话,便又有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景姵看着来电显示,并不意外。

“龙锦。”楼甯舟有些沙哑的声音传了过来。

高空的寒风吹乱她黑中掺白的长发,楼甯舟冷若冰霜的面孔疲惫不堪,高挑笔直的身躯站在船头,目光悠远地望着遥远的空荡荡的前方,疲惫而痛苦。

“楼家主。”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那些事?”

景姵没有说话。

“也是,‘解谜情报屋,没有你们没有的情报,只有我们想不到的情报’。可惜,我竟然和很多人一样,其实并没有相信这句话,至少你不可能知道那种只有当事人才知晓的辛秘。否则……”楼甯舟闭上眼,否则又怎样呢?楼听已经受过多少年的罪了,楼听不会原谅她的,她也不会原谅自己。

“抱歉。”景姵只能这么说,事实上,就算楼甯舟想到了要跟她买情报,她也未必会卖给她,因为时机还未到,尽管他们痛苦,她也略感歉疚,但是无论如何她的计划始终是第一位的。

“都是我应得的。但是,龙锦,你能不能对楼听温柔一点?至少让他养好伤再赶他走不行吗?你想要什么?只要我有,你都拿去。”楼甯舟想到楼听流泪的模样,感觉他像在暴雨天气被赶出家门的小狗,心如刀割。她现在只想倾尽所有补偿楼听,因此厚着脸皮拜托景姵这种事也算不了什么。

景姵摸着疼中带痒的断角,垂下眼睫,说:“楼家主,或许你愿意相信,这已经是我对楼听所能做的,最温柔的事了。”

她已经出手改变了很多人原定的结局,因此未来的走向已经变得扑朔迷离,蝴蝶效应积少成多,即将在不久的将来彻底爆发。

即便是她,也不能百分百保证最后的赢家会是自己。

一旦她失败了,那个出生起就被关在一方天地,渴望地看着天空,从身体到心灵都被囚禁了的孩子,就什么也看不到,也永远无法获得真正的自由了。

……

夜空中,隐身的军事飞船朝着撒拉弗王国一刻不停奋力疾驰,所有信徒都亢奋得睡不着觉,但是又不敢发出声音吵闹到楼听,于是正艘飞船上的人似乎都玩起了比手画脚的游戏,不知道的人一看还以为他们中了邪,才会诡异的手舞足蹈,表情夸张。

负责人早已经第一时间联络了国家,撒拉弗王国王宫全部灯光都亮了起来,彻夜通明,所有人都在忙活,准备在明天迎接他们的六翼天使。

天光熹微,一抹白色在天边翻起来,因为龙角而解了致命毒素的楼听从房间内走出来。

“主!”

才稍微平静些的信徒们立刻又沸腾起来,楼听没理他们,他的脸色苍白,但神态仿佛又恢复成了过往高傲如天神的模样,昨夜的狼狈脆弱仿佛只是幻象。他径直往前,信徒们立即恭敬的纷纷让开路,面面相觑不明所以地跟在他的身后。

经过垃圾桶的时候,楼听将因为掉进海里而关机,不知道坏没坏掉的手机扔了进去。他不需要这个了。

他走到了船舱的舱门前,“打开。”

信徒意识到了他要干什么,脸色大变,“主,我们马上就回撒拉弗了,国王已经准备退位了,登基大典的安排……”

“这就是你们的虔诚吗?”

把他们都杀了,都不能怀疑他们对六翼天使的虔诚信仰,最终尽管心里再不愿意,再泪眼汪汪,他们还是乖乖打开了船舱。

狂风灌入,银发飞舞,楼听看着辽阔的,已经全然陌生的世界,想着那个黑色保鲜箱里的龙角,上面染着的血色,刺痛着他。他的嘴角扬起些许弧度,有些苦涩,又有些讥讽,似有若无的声音被风吹散,“如你所愿。”

雪白的羽翼一振,冰雪的气息散开在风里,他离开了这艘前往撒拉弗的飞船。

……

这段时间,全世界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华兰,昨晚楼听袭击裘法后,所有人都很关心后续,楼听会受到惩罚吗?他们想象了各种楼听可能会受到的惩罚,但是当消息传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傻眼了。

楼听没有受到任何惩罚,因为楼听和撒拉弗的人跑了!!

这该说是因为失恋而叛逃了吗??

在公众傻眼的时候,各国政府则陷入了幸灾乐祸的狂喜中。

“所以说,华兰这么辛辛苦苦保下楼听,让他自由,到底是为了什么?给他人做嫁衣吗?”

“哈哈哈哈楼听跟裘法算是结了大仇对吧,夺妻之恨不共戴天啊,他加入撒拉弗后会怎么对付华兰呢?”

“有好戏看了!”

撒拉弗王国的国土不算大,但是人口却不少,而且还遍布全世界。因为他们血脉中对六翼天使这个开国生物的奇妙情感,他们的宗教信仰十分牢固且疯狂,使得这个民族具有非一般的凝聚力。

如果楼听被接回撒拉弗,真的成为了国王,他一声令下,撒拉弗一定会对华兰开炮的吧,就算打不过华兰,也够麻烦的了。

搞了半天没给自己的国家多添一张王牌,反而增加了个敌人,这怎么能不让他们幸灾乐祸?这么多年一直都是华兰看他们的笑话,难得有了能看华兰笑话的时候。

然而他们还没幸灾乐祸多久,就又听说了一个消息。

——楼听没有去撒拉弗王国,他在中途便离开了,离开的方向既不是回华兰的,也不是去撒拉弗,谁也无法联络上他,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撒拉弗王国从一开始的举国欢庆变成了举国失落。

于是关于他的这次离开,从过于严重的“叛逃”,变成了“出走”。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再也没有丝毫楼听的消息传出,好像他已经从这个世界上销声匿迹,人们也从一开始的热切关注渐渐退去了热情,热闹了好一段时间的网络终于渐渐安静下来。

……

在全世界仿佛都被景姵和两个男人吸引走注意力的时候,在华兰云锦州,悄无声息地发生了一件事。

武家。

如今的武家家主武瑛在这一天晚上,在忙完家族事务之后,再次独自前去停尸房。

政府不希望武家主在这种情况下草草下葬,因此所有人都在等这紧凑而繁忙的事件结束,好给武家主一个盛大的丧礼,所有人都能前来吊唁,为他送行。武瑛也觉得应该这样,她的父亲值得风光大葬。因此武家主还一直躺在停尸房的冰柜内。

“爸爸,当家主比我想象中更难,我要多久才能像你那样游刃有余呢?”人前永远昂首挺胸英气逼人自信骄傲的武瑛,只有在跟爸爸说话的时候才会流露出符合她的年纪的孩子气和沮丧。

冰冷的停尸房,那个柜子里,因为躺着的是至亲之人,所以也不会产生丝毫恐惧,反而是令人心安之所。

“发生了很多事,空气里好像已经充满了硝烟味,我几乎感觉到生死存亡的时刻在逼近,但是族里的那些家伙居然还在为那点蝇头小利勾心斗角……”

“我发现江姨身上时不时会出现点伤,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受了很多欺负,我不可能时刻盯着她,让她留在武家是错误的决定,我准备送她离开……”

“……”

面对着冰柜,她絮絮叨叨了很多,她想看看父亲,可是看了又会心痛,于是偶尔倾诉完了再拉开短短地看上一眼。

最后,她拉住拉环,将冰柜拉出,然后,时间好像突然凝固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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