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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清舟转头望向夏仪,夏仪与他目光交汇。在狭小的空间里他们的胳膊碰在一起,他感觉到她的身体紧绷,仿佛处于防御状态的野兽。

他想她的脑子里,该不会正在思考那些他刚刚在“聂清舟”记忆里看到的东西吧?干什么啊,这么大点儿的孩子,玩什么热血高校啊。

“哎呦呵,赵老左!”这么一会儿功夫,追聂清舟的那伙人也跑过来了,只听得和他有仇的那个纱布男夸张地叫起来,语气隐隐带刺。

刚刚抽上烟的那位哈哈大笑起来,道:“哎呦,钱风扬,脑瓜子这么脆,伤还没好呢?”

纱布男啐了一口,狠狠道:“聂清舟呢?你们把聂清舟给我交出来!”

“我上哪儿给你找小舟去?再说了,你个老大不小混了好几年的人,被个刚上道没多久的高中生开瓢,要是我都臊得不敢出门。瞧瞧你们这些干事儿的,于老三这些年混得是越来越不行了啊。”

“赵老左你也敢跟我提于哥?你们张遣的生意才是越来越不好做吧,发得出钱,养得起你们吗?我今天也不想跟你废话,把聂清舟给我交出来,我把头上这伤的仇给报了!”

“你那仇是小舟的吗?小舟是替遣哥做事的,你这仇就是冲遣哥来的,有本事跟我们打一架。你的医药费我们还是赔得起的”

“我怕你不成!”

聂清舟眼见着墙上的影子纷纷乱乱地冲到一起,一时间热闹得不可开交。

这出乎意料的剧情发展让聂清舟愣在原地,他慢慢地转过头看向夏仪,用手朝外面的方向指了指:“我们好像得等他们打完再出去了。”

夏仪默不作声地从口袋里拿出手机——还是老式的那种翻盖手机,摁下几个键后放在耳边,低声说道:“警察局吗?朝云路和鼓皮巷的交界处有人在械斗。”

聂清舟略微惊讶地看着一脸平静的夏仪。

“嗯,大概十个人。”

在这个视角下,聂清舟敏锐地发现土墙上有个什么东西正在朝夏仪的肩膀爬过去,定睛一看,居然是一只蜈蚣。

聂清舟什么都不怕,就是小时候被蜈蚣咬过,由此之后见到脚多的虫子恨不能绕到街对面走。

他霎时感觉万籁俱寂,仿佛能听见那虫子震耳欲聋的爬行声,他举起手指指向那片土墙,哆嗦着道:“蜈……蜈蚣……”

他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有多响。下一秒夏仪蓦然靠近他,脚与他的双□□错,抬起胳膊一把捂住了他的嘴,把他严严实实地压在货箱上。

那一瞬间,他差点因为身体的应激反应一拳打回去,但又被理智死死地克制住,拳头都攥得发白。

聂清舟含糊地发出些声音,目光与面前女生的眼睛对上。手机的光在夏仪的脸侧亮着,照得她漆黑的眼眸里含了一丝幽幽的蓝色,仿佛黑欧珀一般。外面的棍棒声,叫骂和哀嚎声淡去变成遥远的背景,头顶的蝉鸣悠长,这双眼睛就直直地看着他,仿佛有种非常坚定的力量把他定在了原地。

这一刻仿佛所有东西都不能移动,唯有她的嘴唇开开合合。

“……没有带刀,但是有类似棍子的东西。”

“……嗯,我也不知道。”

“好的,谢谢。”

夏仪回答完警察的问题,把手机盖合上。捂着聂清舟嘴巴的手放下来。她后退一步与他拉开距离,转头看向墙上那悠悠爬行的蜈蚣,脸上没什么表情。

聂清舟低声解释道:“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

夏仪掀起他外套的衣角,利索地往墙上一按,结束了这只蜈蚣不合时宜的一生。

“……”

聂清舟看着自己外套衣角上蜈蚣的尸体,一时不知道该不该谢谢她。

夏仪一言不发,她重新靠着墙站好,刚刚他曾经看到的那双惊心动魄的眼睛低下去,被她的眼睫藏起来。

聂清舟想,十年之后她就不太爱说话,表妹说她的采访都特别简短,主持人问什么答什么,从来不引申也不多做解释。

他真想对他表妹说,人要懂得知足,您的大明星已经好很多了,你要是来看看十六岁的她,那才真是惜字如金,金口难开。

不过他妹妹要是知道夏仪的拳头怼过他的下巴,夏仪的手捂过他的嘴,那肯定要尖叫得把房顶掀了,附加羡慕嫉妒恨得半宿睡不着觉。

聂清舟忍不住笑了一声,他在口袋里掏了掏,意外地发现了几支早上买的棒棒糖。他拿出来借着光辨认了一下,将草莓味的打开塞进嘴里压压烟瘾,将可乐味的递给夏仪。

“刚刚谢谢你帮我。”聂清舟摇摇那支棒棒糖:“可乐味儿的。”

这是他最后一支可乐味棒棒糖了。

夏仪抬眸望向他,再低头看向他手里的棒棒糖,仿佛要从这个两个眼睛一个鼻子的普通人脸上,和这塑料壳的棒棒糖上看出什么不同似的。

当聂清舟的手举得有点酸时,出乎他意料的,夏仪接过了糖。

“谢谢。”她淡淡地,礼貌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