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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在床上躺下,薛宜宁问骆晋云:“弟妹的娘家,是做米油生意的?”

“嗯。”骆晋云淡声回。

她又问:“听说她父亲娶了后妻,又纳了两房妾?”

骆晋云回说:“黄家在幽州,打着骆家的旗号,收受贿赂好处,拿了钱,便纳妾盖新房,十分招摇,我才提点过晋风。”

“那二弟对岳家一定也不太喜欢……”

骆晋云侧过头来,看她道:“你倒很关心这事。”

薛宜宁意识到自己显得像个闲话别人的村头妇人,有些心虚地解释道:“我是听说二弟要休妻什么的,怕弄成真的。”

“就算休了又如何?”骆晋云反问,说话间,颇有些无所谓。

薛宜宁很快道:“可不是还有个两个孩子么?”

骆晋云回:“有她在,两个侄儿也没好到哪里去。”

听他的意思,似乎就算骆晋风要休妻,他也不会阻拦。

夫妻间要休妻、要和离,许多时候受阻碍的便是双方家

族,骆家发迹,黄家本就不再配得上,若是骆晋风真心要休妻,骆家这边的人也赞同,那这休妻还真有可能。

她还想讨论一会儿,老夫人是不是会劝二弟,但骆晋云看着床顶,眉头微锁,明显怀着心事。

大约是因为瑞王与淳王这些事?

她不再烦他,抱住他胳膊躺在了他身侧。

两日后,天气放晴,暖阳当空,地上积雪开始融化。

骆晋风与黄翠玉的吵闹似乎是被老夫人劝下来了,在那晚过后就暂且恢复平静,仿佛没这事一样。

年节将至,许多事都要筹备,单单是采买年节物资,就要对上一早上的清单。

忙到正午,才要用饭,外院却有人来报,道宫里容妃身旁的内侍来了,诏她立刻入宫。

容妃便是许昭仪,去年,她又晋了一级,升为了容妃。

可她们,自那次朝中与南方议和之事结束,就再未见面了,实在是她们并无交集。

薛宜宁惊讶不已,但那毕竟是宫里的娘娘,她只能立刻整理好出门。

没想到才到屋外,那内侍却说:“容妃娘娘吩咐了,只夫人一人进宫便可,稍后还是由我们送夫人回来。”

“就我一人跟去不行么?”玉溪忍不住问。

她才和阿贵成了亲,放了几天假,如今又到薛宜宁身边。

那内侍面色一冷,看也没看玉溪。

意思便是,这里轮不到一个丫鬟说话。

薛宜宁只好朝玉溪道:“你们先进屋吧,我去去就回来。”说完进了轿子。

那内侍用尖细的嗓音道:“走吧。”

薛宜宁心里有些不安。

这宫人她都认识,的确是容妃身边的,只是她不知道,时隔这么久,容妃为什么又要见她,还只让她一人进宫去。

这段时间瑞王、淳王,都和骆晋云扯上了关系,莫非这容妃见她也和夺嫡之事有关?

轿子往前走着,最初能听到外面街道的嘈杂声,后面就越来越安静。

她以为是到了皇城,没想到往外一看,外面却是一片农田与树林,他们不在城内,而是出城了!

“黄公公,我们不是进宫么?”她按下心慌,缓声问。

那内侍回道:“夫人不必问,是娘娘的吩咐,到了就知道了。”

薛宜宁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又看向轿外。

如果他们铁了心要带自己走,就算现在跳下轿子也无济于事,他们这一行,至少有七八人,而自己只有一人。

若要杀自己,现在已经动手了。

若要挟持自己,现在也可以动手了。

这些宫人是她认识的,所以吩咐带她出来的确实是容妃。

玉溪她们也知道是容妃带走了她,后面如果有什么事,骆晋云自会找容妃。

想罢之后,她便冷静下来,不再惊慌,只安心等着,看容妃究竟要做什么。

轿子又走了一会儿,路明显颠簸起来,她从轿中往外看,看到轿子进入一片荒坟。

又走一小段后,轿子停了下来,内侍道:“骆夫人,出来吧。”

薛宜宁敛起裙,从轿中出来。

雪消融了大半,这儿的全貌,一半被未化的积雪所掩盖,一半裸露在外。

冬日枯黄的树木和野草杂乱长着,大的或小的土堆一个接一个,上面散落着草席,衣料,甚至还有些不明是人是兽的白骨。

她虽在京城长大,待了二十多年,可这儿却是她从未来过的。

这大概是,传说中西城门那片乱葬岗。

无亲无故的人,流亡无着落的人,或是被处以极刑的人,死了,便被扔在这里草草掩埋。

被葬身在这

儿的尸首,大概都是世上最可怜的人。

“夫人,娘娘在那边等着您呢!”内侍说。

薛宜宁看向不远处,一人穿着宝蓝色斗篷,带着斗篷上的风帽,正站在一座墓前,看身影,似乎正是容妃。

她一步一步走过去,到容妃身旁,去看前面那座墓,那墓只是个小土堆,前面只立了块木板当墓碑,上面写着几个字:裴隽之墓。

看到这几个字的那一刻,薛宜宁的泪唰地就涌了出来,不由自主蹲上前去,缓缓伸手抚向那块将被风雨淋得腐朽的墓碑。

“裴隽……这是,是裴隽的墓?”她淌着泪,早已泣不成声,哽咽着转头问。

容妃幽幽道:“原来你还会在意这是不是他的墓么?我以为骆夫人如今是郎情妾意,伉俪情深,早就不在意这些前尘往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