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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早已经不生气了,回头一想,黎衍说的也有道理,和陌生男人见面的确有一定的危险性,何况她还是个“已婚人士”,发现情况不对就应该早早走人才是。

也不知道黎衍是不是还在生气。

黎大爷这么傲娇,和宋晋阳闹别扭都能闹十年,周俏想着,还是找个机会,由她来结束这场冷战吧。

猪就猪了,佩奇也是猪,佩奇多可爱啊。

这天晚上,周俏下白班后回到家,黎衍的房门关着。周俏做好饭,一个人先吃,吃完了就去敲敲主卧的门。

这是冷战期间两人的默契,敲门的意思是:我吃完了,轮到你了。

等到黎衍吃完,他若是心情好,会帮周俏洗净碗筷。不过这段时间他心情巨差,每次都是敲一敲周俏的房门,意思是:大爷我也吃完了,你可以洗碗了。

周俏在房间里等他敲门,打定主意他敲门后就出去和他说话,给他一个台阶下。

等着等着,周俏不知不

觉靠在床头睡着了,一下子惊醒过来,已经夜里11点,她疑惑地出了房间。

餐桌上的饭菜都没有动,早就凉透。周俏看一眼黎衍的房门,走过去,耳朵贴在门板上仔细听,没有敲键盘的声音。

有点不寻常,黎衍从不会在这个时间睡觉的。

周俏想了想,还是敲门,敲了好几下,里头都没人应。

她大着胆子转动门把手,房门没锁。

房间里黑漆漆的,没开灯,周俏看到黎衍裹着被子睡在床上,一动不动,床边停着他的轮椅,床头柜上则靠着他的“下半身”假肢。

——今天这么早就睡了?

周俏挠挠脑袋,帮他关上门。

第二天周俏上晚班,她早早地起床,把昨晚的剩菜装进饭盒,又为黎衍新做了三道菜,11点半了,他还没出来,周俏忍不住又去敲他的门。

门后依旧没有一丁点的声音。

这一次周俏没迟疑,打开门观察了一下,就走了进去。

黎衍还睡在床上,轮椅和假肢没挪过位置,冬天的被子虽然厚,还是能看出被窝里男人的轮廓,下半身的被子空瘪瘪的,什么都没有,视觉上着实令人感到不适。

周俏在黎衍床边坐下,打开台灯,黎衍背对着她,她看不见他的脸,伸手摸上他的额头,他躲了一下。

果然,好烫。

“黎衍,黎衍,你发烧了?”周俏拍着他的被子,轻声叫他。

黎衍“唔”了一声,艰难地翻过身来,眯了眯眼睛,伸手挡光。

“你发烧了,烧了多久了?”周俏问,“哪里不舒服吗?”

黎衍从指缝里看她,嘴里轻轻吐出三个字:“你是猪。”

周俏扶额。

“好好好,我是猪,行了吧?”周俏摸着黎衍的额头,担心地问,“你家有体温计吗?你吃药了没?昨天晚饭都没吃,你不饿吗?”

黎衍拉过被子盖住头,没理她。

“你再这样,我给宋晋阳打电话了。”

就一句话,黎衍就把脑袋露出来了,冷峻的神情也挡不住他一脸菜色,声音还带着浓重的鼻音:“关宋晋阳什么事?”

周俏撇嘴:“送你去医院啊,我可背不动你。”

黎衍闷闷地说:“不用去医院,我多睡会儿就行,你怎么还不去上班?”

你都这样了,我怎么放心去上班?要给你妈妈打电话吗?”

“不要。她要是过来,我会烦死。”黎衍又卷了卷被子。

周俏已经在心里做了计划:“好吧,我等下跟我店长请个假,你家里有药吗?没有的话我去给你买。”

黎衍伸出一只手,指了指房间里的边柜:“第三层,有个药箱。”

周俏把药箱找出来,找到退烧药和体温枪。先给黎衍测体温,周俏不会使用电子体温枪,在那儿研究了半天,黎衍眯缝着眼睛看她,伸手夺过来,嘴里嘟囔道:“真是有够笨。”

打开开关,教周俏怎么用,周俏拿起体温枪对准黎衍的额头,“滴”的一声后,度数显示38.6。周俏又给自己来了一枪:37.2,再给黎衍测:38.7。

应该是准的,他果然烧得很厉害。

“怎么会发烧的呀?是着凉了吗?”周俏很担心,把退烧药剥出来,看一眼床上皱着眉头的人,他刚才还咳嗽了几声。

黎衍向她摆摆手:“你帮我倒杯水就行,我自己会吃药。”

周俏去倒来一杯温水,黎衍没有起身的意思,只是说:“你放着就行,出去吧,我会吃的。”

周俏没走,小小声地说:“黎衍,我和你在一起要住一年呢,你其实不用这么避着我的,我又不会对你怎么样。”

黎衍:“……”

周俏的视线掠过靠在床头柜上的那副假肢,从敞开的裤腰处可以看到肉色接受腔,她声音柔柔的:“到夏天,穿得少,你还会天天从早到晚都穿着假肢吗?你也不怕热啊。家里就我们两个人,我上次反正……看也看到了,你就让自己自在一点吧。”

黎衍的语气凉凉的:“放心,我不会再让你看到了,我身体很吓人,你会害怕。”

周俏说:“我胆子没那么小,而且你盖着被子呢。”

黎衍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双手撑着床面,慢吞吞地坐起来,还是不忘把被子死死拉着,盖住自己的下半身。

当他坐起来后,周俏的眼角余光瞄到他身下,原本有两条长腿的地方什么都没有了,被子直接扁扁地落在床垫上,黎衍攥紧被子的手指指节都因用力而变得发白。

周俏把药和水拿给他,黎衍服下,又慢吞吞地挪着身体躺下

“你先睡会儿,我去给你煮点粥,你一天没吃东西了,这样可不行。”周俏说完就起身出了房间。

黎衍的被子埋着脸,只露出两只眼睛,看着周俏离开的背影。

想起自己这些年,免不了有头疼脑热,都是硬熬,实在熬不过了才会让沈春燕给他带点药。

黎衍讨厌医院,讨厌那股子消毒水的味道,讨厌血腥气,讨厌自己像摊烂肉似的躺在床上,那些医生、护士掀起他的被子、给他插导尿管、帮残肢换药、观察他伤口愈合情况时丝毫不带感情的眼神。

那一刻,黎衍觉得自己已经是个死人。

而现在,他躺在家里的床上,听到外面有个人为他忙碌的声音,心里竟有些快慰。

黎衍曾经想过,终有一天,他会在家中孤独死去,无人知晓。

可是现在,他的身边有周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