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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刚吟诵出最后几句时,已几乎失去了最后的清醒。

“好词句,好意境!”秦观抚掌大乐,“十八弟,此词叫甚?”

“我侬词,送给,七哥……和小嫂……”秦刚头一歪,便睡过去了。

第二天日上三竿,秦刚才在秦湛的床上悠悠醒来,为确认自己身何处,花费了不少的时间。

这低度水酒难醉,但一旦醉了之后,却是着实地厉害。

“十八叔,你终于醒啦!”秦湛看到后,赶紧说,“醒酒汤在厨房,我去热一下,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醒啊。”

“不用了,真不用了。”秦刚喊住他,又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自怨道:“我昨晚是喝了多少酒啊,不行,酒量太差,湛哥,我没胡说什么话吧?”

“呵呵,十八叔,胡话倒是没说,可你作的那首《我侬词》,可是把我父亲看笑,把我小娘读哭了啊!”

“啊?!”秦刚赶紧一想,还好,这《我侬词》是抄的元人管道升的作品,虽是女子所作,但也可以看成是他以女子口吻所写,也算是符合送于秦观与边朝华之意。

想了一下醉后的这首词作也没有什么问题,秦刚便放下心,赶紧梳洗一番,拉着秦湛去了正堂。

秦观是早就适应了这种前日醉酒放歌,隔日准时点卯的人,早晨很早就起来了。

如今编修院里人心浮动,背后算计重重,大多数人也就无所事事。而前几日因秦刚之事已经请了好几天的假,所以今天也就一直呆在了家里。

“十八醒来啊!”秦刚笑道,“过来,喝几口茶。”

“谢七哥。”秦刚谢过后,在另一边坐下,秦湛也在下首陪坐。

“这首《我侬词》。”秦观的手上正拿着昨天朝华记下来的纸,“确实有点意思。肯定不是哪首现成的词牌,这里面的词句更是有意思,直白,但却不缺韵味。情真,又不失决心。”

秦刚心想的是,但愿这首抄来的元代小曲,真的能够让秦观意识到朝云对他的浓烈情感,不再重演曾经的情感悲剧,那才是功德圆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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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叔很擅长写这种诗句,他说是什么什么打油诗。”秦湛为了表示存在感,而插嘴说。

“胡闹,这哪是什么打油诗。”秦观不以为然地说了一下儿子,不过又表示了好奇,“你十八叔还作过什么其它诗么?”

秦湛此刻便将秦刚当日在李清臣府上所作的那首《雪花》打油诗说了一遍。

秦观听了后,却是摇头批评儿子说:“你十八叔将此诗说成是打油诗,那是他自谦,你却当了真。古人曾有一句名诗,而这首雪花诗,全凭第四句独领全篇,作得是实实在在的好诗啊!你自己不学无术,只当笑话,却不知自己成了笑话。”

秦湛平时常被父亲斥责,往往心中多有不服,但是这次被说了后,却仿佛从中明白出了一些什么,竟是少有地低头思考了好一会儿,再抬头起来向秦刚赔不是。

秦观看到儿子这些日子的成长与进步,心里自然明白这是与秦刚的帮助与提携不可分的,心中甚是满意。

“对了,昨日在开封府的官宴上,钱穆父曾提过,十八你虽然还未及冠,但是如今已在京城行走,更何况你已有官职在身,一直没有表字,是很不方便的啊!”秦观此刻想起了昨天想说却又忘了说的事。

古人的表字,一般是对自己名字的扩展、辅助说明,或者会寄托长辈的期望、个人的志向等等。所以,社会交往中,对方如果有表字,则一定要以表字称呼,以示尊重。而对有表字的人直呼其名,除非你是长辈,否则近似于骂人。

想像一下,你的父母突然直呼你的姓名时,一般是在什么情况下?

正是因此如此,绝大多数人的表字会在满二十岁的时候,由家里的长辈、或者是专门请来的有学问之人来起,以示你可以正式进入社会了。

所以,如果更早一点有了社交需求,起表字的时间是可以提前的。

秦观此时说的正是这个意思。

到京城里来的时间虽然还不长,但多少也结识了不少的士子朋友,他们称呼秦刚,既没有亲热到以“刚哥”这样的程度,又不能疏远到“宣义”这样的官名,虽然秦刚对他们直呼自己名字并不反感,但毕竟不合这时的大众礼数。

“莫不……”秦刚说道:“有劳七哥赐一个吧!”

“不妥不妥。”秦观摆摆手说,“我不过是你族兄,起表字的事,须得由长辈或师尊……”

秦刚随即站起行以大礼,并郑重地说道:“秦刚出身贫寒,因乡梓之故一直以七哥为楷模,而得求学之动力。后蒙徐夫人资助援手、再得秦三太爷看中,随父能入秦氏宗族,愧得七哥看重,面以兄礼相待,学以师学相教。秦刚实在是心有徨徨而意有不觉。今日恳请拜师入门,愿从此能执弟子礼、承衣钵学,以遂多日之愿!”

一席话说得秦观瞠目结舌,却也并不嫌唐突。

秦观当前的官职虽不高,但在京城士人中的名气却大,所以能与李清臣、钱勰这样的重臣时时交往,也能得到众人的尊重,更不消说像苏轼、苏辙等等的自家人。

所以无论是从学问还是士林影响的角度出发,他来作秦刚的老师,都是绰绰有余。

而秦刚是其族弟的身份,在宋朝也根本就不是问题。宋人一直提倡“亦师亦友”的平等关系。苏轼就常称秦观为“少游老弟”。而之后政和年间的奸相梁师成,号称是苏轼私生子,在收留那时落泊的秦湛,同样是以兄弟之礼待之。

秦观只是犹豫在如今的时局之下,收秦刚为徒,会不会对其不利。

朝中新党势头正盛,秦刚本来就就接近章惇与李清臣这样的一二号人物的资源,就算是不去功利地主动投靠,但也别反过来和他这个别人避之不及的旧党代表建立师徒关系吧!

“唉!十八,”秦观的内心其实很矛盾,“实话说,你的天赋、悟性要超过湛儿百倍有余。”

秦湛坐在旁边直翻白眼,心道:这真是亲爹,你想夸人说个十倍也成啊,哪有这样贬低自家儿子的啊。不过,今天这话先记着,等到省试落第,也有理由在手了。

“我秦七年少之时,也曾有一腔鲲鹏之志、满腹锦纶文章。以为值此一生,文能安邦治国、武可封疆拓土。却难敌造化弄人,蹉跎半生。至此赢得的些许诗词薄名岂非吾之所愿?”

“自你入京一见,从你身上,能一窥吾年少之进取锐气、可一叙吾年少之治世理想、更已扬吾年少之随性张狂。所有师之所授,我皆可授你,只是……”

听得秦观如此真切之言,秦刚不得不开口打断后面的“只是”之语而道:“世礼有五大,天地君亲师。师之礼,绝不可废。前番言语,秦刚已经听明白,便当是老师已经接受了我这个弟子。虽朝堂风险吾不畏、虽党争激烈吾不惧。虽千万人,吾往矣!”

秦刚说完这些话,便又转头对秦湛说:“今日我先回家准备,几日后正是小年,秦刚当来府上行正式拜师礼,顺便为老师备年礼。在这京城之中,老师应有些同门好友,就麻烦湛哥帮着邀请来见证吧,不知可否?”

秦湛满口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