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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的愿意出首!小的愿意出首!”

“小的还愿意举报其他的问题!我会知道好多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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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出首,我还会写字,我会自己写口供!”

其实现在纷纷出首求饶的人,往往就是一开始遇事会缩在后面的这些人,动手的时候他们贪生怕死,而求饶的时候,他们又跑在最开始、最坚决的地方,几乎毫不犹豫地当面背叛了冯迟。

秦刚一挥手,立即有人拿出纸笔,而那些家丁们则争相抢过,会写字的赶紧写下口供,其余人则争先恐后地上前,签名的签名、按手印的按手印。

不一会儿,就已经有了四五份可以证明“这个冯迟明知秦刚是朝廷命官,却仍然强行下令要求进行袭击”的详细口供,以及七八人的签印。

冯迟毕竟也是见过世面之人,见到形势如此陡转急下,倒也没有彻底乱了阵脚,立即拱手相告道:“秦奉议,在下今日也是误听了他人之言,这才冲撞了奉议郎,也惊扰到了各位。的确算是在下的过失。您只要将此事揭过,冯某回家后,不,不,冯某现在立刻叫人就去准备,给您奉上程仪十万贯赔罪!十万贯!”

这一数字报出来,立刻倒有几个手下人脸色微变。看来自己这个东家倒也不蠢,关键时候还是真舍得放血救命啊!

这冯迟在明州的地位,一大半是他花钱买来的,即使是现在官府里的众多势力,也是因为他一直用巨额的贿赂养着。

时间一长,他就被养成了似乎没有钱搞不定的习惯,如果搞不定,那就一定是钱没有给足。所以,他一边说着软话,一边紧盯着秦刚的反应,并继续加码:

“而且在下看秦奉议的手头也是有些生意,前来明州应该也是来看看海贸的吧。冯某的手头有一家船场,愿意无偿再赠送给秦奉议一艘两千料的海船,外加全套的水手。”

冯迟说的这句话让秦刚的眼眉一跳,他倒不是贪心这些东西,而是惊讶于这冯驸马居然还有自己的造船场,所谓的两千料的海船,差不多就是百吨排水量的船只,是相当不小的了。看来这明州大海商、商行行首的名头的确不是白叫的。

谈建此时却也充满怜惜地看着他说道:“你现在是在意图行贿朝廷官员,罪加一等!有愿意现在作证的,还可以到我这里来按手印!”

立刻,刚才作证的那些人都一条心地纷纷举手。

而在门外,一直是守着一些官府里的官差,只不过这院里动手动得太快,还没怎么反应过来,冯迟带过来的人就都缴了械,而且有耳尖的人还听到了江淮发运司、奉议郎,袭击朝廷命官等等的一些重要字眼,至少已经清楚,这些都是自己作不了主的事情,早就已经是飞一般地去请示上官去了。

不一会儿,便有一顶官轿急奔而来,到了门外还未落轿时,就听得有衙差高声宣叫:“明州通判张存到!”

很快,轿中走出来一名身着绿色官服之人,匆匆赶入门内。

一进来,他就看见了满院几乎被一边倒地击毙击伤、还有跪着的冯迟手下,以及现在已经瘫坐于地上的冯迟本人,却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原来在今天一早,这冯行首找人给他手下人递了条子,说他要派人参与到昨夜城中心火灾的调查中,手下人报过来后,张通判平时也没少收钱,虽然知道他一定是想趁机在其中有些个人所图,但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他而去了。

然后他在衙门里就收到了今天刚发来的邸报,正好看到上面刊载的一条很是奇怪的任命消息,任命的官职是江淮发运司的催纲司勾当公事,算是从七品吧。但是奇怪之点有三:

一是任职者实在太年轻,是一名今科的一甲进士,才只有二十岁;

二是这个进士平时人却是住在处州;

三是这发运司居然就为了他便于行事,还把这催纲司的治所移到了杭州。

他正与幕僚闲扯这个消息背后,到底是有着哪家高官重臣的内幕消息时,就听到手下汇报了冯彬在城中客栈与人发生冲突后的一系列消息。

这要说巧得很的是,所听到的相关人官职、姓名、年龄、地方,居然一个一个全部都能对得上,他惊得出了一身冷汗,火速赶来的路上,就一直担心那个冯迟千万不要鲁莽举动。

张存这个通判是正七品,虽说能高过催纲司勾当公事的从七品。但是,前者只是地方官,而后者却是属于朝廷直接派出机构里的京官,而且从权责上来说,手握六路纲粮催缴实权,哪里是他这个地方通判所敢怠慢的?

张存立即一转身,拱手对着此时身着官服的秦刚说道:“哎呀呀!实在不知发运司的秦抚勾【注:抚勾本为安抚司勾当公事的简称,这催纲司为六路发运司下一级,也相当于一路安抚,是以沿用】何时来的明州,本官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秦刚看到终于有地方官员出面了,此时便装作皱眉烦恼的样子,缓缓地叹气道:“远不远迎倒也不是太重要的事情,只是你们明州这里的商行也太过嚣张了吧?怎么一个行首就敢出动这么多的人?而且还都是明刀明枪地公然袭击本官,着实让人意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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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存一时还判断不了这里的形势,只能先打个哈哈:“啊?不会吧?这个冯行首,本官倒是认识的,也算是本地一个热心的乡绅,按说哪里敢会如此地得罪秦抚勾啊?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在?”

“对对对,是误会啊!真是误会!张通判说得对,我就是误会了!”冯迟一旦抓住了这句话,就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样。

秦刚瞥了一眼,这张存的袒护是在他的意料之中的,倒也并不担心,直接一挥手,让人把冯迟手下人的口供递上去道:“此人在本官已经亮明官印与身份的情况下,依然唆使手下袭击本官,其心可诛。现在只是动手失败了,才会如此抵赖。这些便是他自己手下人的出首供词,张通判先看看再说。”

“嘶!”张通判接过这些口供瞧了一眼就倒吸一口凉气,这冯迟要死不死,居然是被自己的手下出首,又落下了这些签押后的口供,那这有意袭击官员的罪名就极难翻案了啊。

“秦抚勾,真是误会啊!张通判,您可给我作证啊!我平素里是最尊敬官府的各位老爷啊!”冯迟这时是真的慌了,张存是他眼下最后的依靠了,如果保不下他,他也就完了,“别人不清楚,张通判您可是最清楚我的了。今天一早,我出来之前可是……”

“不得聒噪,给我掌嘴!”张存脸色一变,一声令下,立刻就有两名随从,各抽出身后的一条窄木板,噼啪噼啪地就结结实实地打在这冯迟的嘴巴上,不仅一下子将他后半句话全部给打了回去,更是直接将其腮帮子打肿打破,并流出了不少鲜血起来,这样子一来,他便几乎再也没法说出话来。

张存的这一手果真是漂亮,任是这冯迟或者是想把什么责任推脱在他的身上、还是想以过去的贿赂之事拿出来威胁于他,现在都已经没有了机会。

“唉!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我看此人明知犯法还是铤而走险,可见其在明州行事之猖狂。”秦刚看似随意地与张通判闲聊,实际却是在点拨他,“所以,料想此人平日所聚的家财,定然都有太多的违法违禁所得,所以说啊,这些地方,都是可以好好地查上一查!”

果然,这些话让张存听着,便是眼前一亮。

是啊,这冯家如此有钱,平时也不是没有人想到去动他。只是其一便是,此人做生意敛财的确很有一套,养着他就相当于是有了一张地方官员的长期饭券,赚钱的事由他去,过手捞钱的便可以自己有事没事去捞一点。其二也是,一时也寻不着什么可以致命的罪名,大家也没有办法把心放齐,每个人总是是考虑着自己的利益,所以也才给了冯迟可以趁机左右逢源地操作,任是再重的罪都能被他洗脱。

但是今天的情况则完全不一样了,眼下他得罪了这个外来的京官,而且现在又已经拿到了可以让这个冯迟直接掉脑袋的铁证。

如此想一想,冯家的家主现在已经倒了,他家剩余的那些儿子们也就不足担心,随便找几个罪名都可以让他们父子在牢狱里实现团圆见面,尤其是他那个大儿子,直接弄个同罪同伏法都不是一件太难的事情。

关键还是刚才秦刚已经点明提醒了:这冯家人如此地嚣张跋扈,充分说明了他们的家产来路一定不正,接下来便可以好好地清查他的家产以及做生意方面的问题。而且都到了这个时候,就根本不需要考虑到底是哪几笔收入才是违法所得,而是可以直接奔着对这冯家进行抄家没产的最终目的而去。

这些年人,冯家在明州有了如此深厚的积攒,少说也应该是几千万贯向上的规模,凡是可以过手染指此事的官员,随便有个人在中间过手时,都能稍稍扣出千上万贯的好处。而如果最终能够将冯家抄家的话,那整个明州官场所有人都喂饱的话,都算是绰绰有余!

于是,张存随即让人把嘴肿得已经说不出话来的冯迟以及手下那些还能动的人都带了回去。

而至于那些被打死的爪牙,对于宋代的官员来说,被袭击后正当防卫的标准认定,是极其宽松的,只要官员自己声明是自卫那就一定是自卫,而那些攻击你的人就算是死了都是白死,直接登记后挖个坑埋了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