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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秦刚不忘去了一趟驿馆。

童贯得闻听报,立即三步并作两步地迎出来,口中不住地告罪:“昨日不是特意说的嘛,但凡有空,差人通知一下,小的过去便是,怎么地劳烦修撰亲自前来呢?”

“我与阁长都是早已相识的旧人,无须讲究那些繁杂礼节。到了高邮这里,阁长是客,我是主,哪有主人让客人跑来跑去的道理!”

童贯现在虽然在皇帝身边得到了得用,但到了文官面前,哪怕是杨知军、吕知县这些的人,虽然表面都会给些客气,但骨子里的蔑视与疏远却是显而易见的。

倒是秦刚,自从在京城送年礼的那次开始,就毫不避讳地与其十分亲热而不避讳,一直是令童贯深有感触。

让得秦刚进了屋子,见四下无人,童贯才极其感激地说道:“刘都总管已经与我讲过,去年官员要送一批宦官出宫,若不是修撰出言提醒,小的还不知如今会落在哪里自生自灭呢!”

“我也只是随口一句提醒而已,算不得什么帮忙。”秦刚赶紧客气道,心里却暗说:你若是知道了我是拦住了你去下任天子的身边成为大玩伴,还能如此感谢我,那才叫诚心呢!

“刘都总管告老了!”童贯接下来说道,“官家给他的赏赐甚厚。刘都总管叮嘱过小的,修撰不仅是点拨提携过小人的贵人,更是这朝中数一数二的能臣,一有涉及到边事、军事的,若能找到向修撰请教的机会,那便是小人的福分!”

“啊,刘都总管那是太抬举我了。童阁长可是要外出监军?”听到边事、军事,秦刚的心里便有了点数,便直接问了出来。

“原环庆路经略安抚使孙路调去了熙河路后,连递奏章,称青唐原为汉唐故地。而占据此地的吐蕃部落分裂相斗甚烈,其中还有人向我朝求援。而目前西北局势平静,宋夏谈和,不怕两线作战。正是我朝对青唐兴兵讨伐,恢复故土之良机。官家读后,甚是赞同,有意让小人前去监军。”

秦刚记得,童贯的确是通过征伐青唐之战立下了他最初的战功,同时也跻身进入如李宪、王中正这样的知兵太监之列,更是为其之后领西军征服方腊、再去主导所谓的联金灭辽大战奠定了基础。

不过,童贯参加的征伐青唐战事,应该是在赵煦去世,赵佶登基继位之后。所以,这次童贯的参加,便就是之间那次小小的偏差之后所产生的蝴蝶效应了。

一方面,在面对于中原收复失地的边疆战略的大义之下,秦刚不希望这次被改变后的首征青唐出现什么不利的局面;另一方面,既然偏差已经产生,童贯提早进入战场舞台,何不坦然面对呢?

秦刚当下便不再犹豫,便将自己在西北之时,对于当地民生民风的认识、以及对西军各个将领的评点介绍、还有对于青唐等地与缘边诸路之间的牵动关联关系,一一细细讲来。

童贯原来便是拜在李宪的门下,既听过这位师父征伐建功的辉煌,也见过其兵败被问责后的狼狈。他既清楚如果此次领命监军后,作战顺利而带来的荣耀功勋,更是清楚,一旦失责落败而产生的毁灭性打击,因此听得格外地仔细与认真。

而关于在实际行军打仗之中,如何调度物资与军械、如何排布军阵与驻防;如何协调军将与统帅、如何激励士官与兵卒,这些既便是细致无比的各点,在童贯的详细追问之下,秦刚却并无一丝一毫的厌烦,仍是毫无保留地倾囊而教,听得童贯是敬佩不已。

当然,秦刚也告之,与自己一道去往西北的赵驷目前正在环州整训禁军,只要童贯有所需要,一定会成为他即将前往青唐地区最有帮助的臂膀。

童贯一听此话,却是正中下怀。

赵驷此前在秦刚麾下多番立功的勇猛事迹,早已听在他的耳内。而西军之中多有骄悍之将,他一个宫中的太监,即使是奉了圣命诏书前去监军,但要是手里没有一两个如以臂使的帮手或是大将,总是难以施展手脚的。而赵驷的使用,只要能得到秦刚的亲口应诺,那便就解决了他的大难题了。

童贯此行收获满满,对着秦刚拍着胸脯誓言道:“修撰视童贯如兄弟之情谊,决不会忘,但有机会,当粉身以报。”

秦刚有一百个理由相信此时发誓的童大太监的诚心诚意,当然他也有一千个理由相信这个誓言有效时间的短暂而脆弱。

无他,人性而已。

此次随秦刚回到高邮的金宇也成了炙手可热的人物,一则是他之前便在高邮军衙做过司户参军,官场上的人大多都会找到他这边,而他也利用这点,尽心尽力帮着秦刚预先处理掉或直接推挡掉大量不必要的来访与应酬,以便让他能多点时间在家里陪一陪父亲与小妹。

只是,不知趣的人总是少不了的,而且他们往往都有一个“缺乏自知之明”的共性。

今天是腊月二十四,俗称小年,为了腾出这一天能与父亲好好地送一送灶神,秦刚特意把林武功、马伦还有乔襄文三人的拜访都统一推到了次日,约了大家一起在菱川书院见面,正好他也过去给老山长苏颂进行年前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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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就是非常不识相的人,自认为在这一天便能够在家里堵着了秦刚。

“贤侄!贤侄!”

院外传来的一阵令人听着极不舒服的聒噪之声,夹杂着盼兮想要拦阻却没拦住的声音。

很快,两个人便穿过了院子,大大咧咧地走进了秦宅的正厅,看见了此时正在与秦福一起整理着祭灶诸样东西的秦刚,领头的那人便大言不惭地继续道:“谁说贤侄不在家?秦老哥也在啊!非叔我听说贤侄回乡,所以赶着今天小年,过来看看你!”

而这闯进来的人,秦刚倒也认识,是一个当时与父亲一同自两浙出来做生意的同乡人,虽然也是姓秦,叫秦非,但却没有什么亲戚关系。

秦刚见父亲却是一脸尴尬且无奈的表情,便知此人一定之前骚扰过多次,当下他也暂时按捺住不悦的心情,拱手道:“非叔有何见教?”

“大家都算是同宗同乡,非叔来给你拜个年。”这个秦非抖一抖手里提的一包干货,又拉过身边一个比秦刚大个两三岁的年轻人道,“正好也带你这个堂哥来认识一下。”

“担不起啊!”再是老实巴交的秦福也忍不住开口了,“秦员外家大业大,之前也都讲过咱们不过就是同一个地方的人,又没家谱作证,攀不上你家这个关系啊!”

“秦老爷别呀,别跟我一般见识啊!”这个秦非脸皮极厚,继续说道,“您和刚哥都是做官的人了。不会就不认我们这些穷乡亲了吧?古语云……”

“秦非,见了本官,既不跪拜,又无见礼,成何体统?”秦刚脸色一板,出言训斥道。

宋时虽无规定民见官一定要下跪,但是起码的揖逊、叉手礼却是必须的,秦刚以此喝斥,那秦非虽然错愕,但也觉得理亏,只得拉过他身边的年轻人,并不是很情愿地补行见礼。

秦刚让父亲端坐好后,转身过来,继续严肃地说道:“家严乃武宁秦家庄四老太爷,这可是入了秦家家谱为证的。这位秦员外,你虽然也姓秦,若是要与我等攀结亲缘关系,还是得先去秦家庄问问如今当家的三老太爷的意思,莫要在此胡言乱语。”

正好,此前秦盼兮没有能拦住这秦非父子,赶紧让蒋叔去请了保长王麻子过来。王麻子已经轻手轻脚地赶进来,赶紧见礼道:“给秦老爷请安,给秦修撰请安。”

“好,王保长来的正是时候。”秦刚点点头道,“这位秦非秦员外过来跟本官说了一件事情,说是如今这高邮,有着一些不法之徒,打着本官同乡、甚至说是同宗的名义,到处招摇撞骗,败还我秦家的声誉,你可曾听说过?”

王麻子虽然刚进来,但看看同样一脸震惊的秦非父子,便大致明白了秦刚的意思,赶紧上前说道:“是是是,这攀强附贵的人,到哪里都有,秦修撰吩咐的事情,小的一定尽心尽力,要有哪个不知趣的到处乱说,小的一定叫人把他们扭送到官府。”

听了王麻子的配合,秦刚这才作出一副笑脸,笑眯眯地去秦非父子道:“还是要感谢秦员外的提醒啊,你们要知道,本官受皇上圣恩,处理这天下各学政之事,事无巨细,都是朝廷中的大事,莫说要被这些宵小盯上后败坏我的名声,就算是真的亲戚乡邻,也得要注意避嫌。你们说对吗?”

“呃,是是,要的要的!”秦非已经被秦刚这先威后缓的节奏打得有点不知所措,此时只能唯唯诺诺地应道。

“王保长也是知道的。本官一向为官清廉,哪怕是乡邻亲人,也是从不收受礼品。”秦刚一挥手,乖巧的盼兮已经跟过来,“秦员外此次前来拜年,本官心领了,盼兮帮我备一份年货回礼吧!”

“哎!”盼兮非常开心地应下,到了过年,家里也备了许多扎好的年货,份量与价值适中,都是用于各种回礼使用。

关键是这对秦非父子十分惹人嫌,先前秦刚落水那次,秦福上门想借点钱,结果硬是躲在屋里装作没人。而自从秦福被赐官、府宅挂上钦赐牌匾之后,就三天两头地上门,想叙说是同乡同宗的亲戚关系,搞得秦福无可奈何,只能以儿子不在家,自己作不了主拖着。

这次盼兮看到他们过来,大门处没拦住,就担心给哥哥带来麻烦,却没想到秦刚三下五除二,就将这对奇葩父子驱挡出门,又当着王保长的面,断绝了他们的之后念想。

“今天麻烦叫了王保长过来,也是有一事拜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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