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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沧州各属县的主官都陆续都到齐了沧州。

秦刚直接将他们一起叫到了城外的刑场,让他们一起参加集体观摩,亲眼目睹斩首贪官张徕的“廉政”现场教育。

不得不说,血淋淋的现场,往往要强过一百次的口头训诫、一千次的诏令通读。

至少看过了这样的现场情形,再也没有哪一个沧州治下的官员敢于怀疑来此施政的年轻知州有没有足够的决心与冷酷手段了。

秦刚也随此案迅速进入了知沧州这一职务角色之中。

沧州虽为边境,却是一个历史人文底蕴深厚、地方物产丰富、而且一度人口众多的地区。因此,对它的治理,并非像保安、环州那样,只需简单地提升收入、增强军力这两件事。

秦刚花费了不少的时间,查阅了本地州衙里的州志、典籍与档案。

也只有这里,才有可能掌握到地方最为关键的田地、人口、税收等重要数据。同时也关注到在这里非常特殊复杂的人口成份、以及最近这些年来,由于对辽形势所带来的独特生存环境。

金宇在环州就得了承务郎的品阶,这次出京前,秦刚就顺便向皇帝讨了一个推官的职务,随着他的知州任命一道下达的。这些天里,除了处理张徕的这起意外官司之外,就一直忙于清算整理州衙里的各式文书、档案与资料,以便于及时掌握清楚沧州的全貌。

不过,就算是他们这里忙得脚不着地之时,仍然还是有着不识趣的人非要在这个时候陷在自己的世界里做着不切实际的美梦。

这天,又有人过来通报:郭氏求见秦知州。

先是拿到这个通报的金宇很是皱起了眉头,他虽然并不知晓秦刚与这郭小娘之间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情况,但是他毕竟是在高邮待过。

当初秦刚先是被郭家主动前来提亲,之后秦刚中了进士后为师辞官,这郭小娘于是就在转瞬之间另嫁给了张徕,这件事在高邮也是传得沸沸扬扬,他岂能不知此事?

上回郭小娘的来访,就令他很是担心,后来按嘱帮郭小娘办理了因夫犯罪而离婚的手续之时,就有点感觉秦刚此事处理得不太干净利落,不过这终归是其私事,他也不太好为着未发生的事情而多嘴。

只是这次果真发现这郭氏好似一块牛皮糖一样,死死地粘上来后,他觉得自己有义务要去提醒一二了。

“修撰莫怪属下多事,我觉得这郭氏多半是会错意了。”金宇在将郭小娘的拜帖送给秦刚时忍不住提醒道。

“会错意?她会错何意?”秦刚听着却是问道。

“修撰是本着仁心乡情之意,提醒她可以在这张徕刑前办理离异,只是怕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如今她已是自由之身,又是修撰乡梓故人,如若屡有求助,不知到底是来者不拒呢?还是及时止步呢?”金宇一见秦刚果然是身处局中而不知,就将话说得更明白一些。

“啊!”秦刚此时才猛然醒悟,他只知自己现在已经彻底看清这郭小娘的本来面目,对其也早无情愫、更无迷恋,却忘却了不知道对方会是如何看、如何想的,而今天正是被金宇一言挑明,瞬间明白了如今局面的尴尬之处,“难不成她还以为本官会……?”

“正是如此!”金宇索性把话挑到根本,“属下望修撰尽早决择!”

“子规你一言惊醒梦中人!”秦刚一下顿悟,自然不会拖泥带水,“此女我不可能再去见她的。你替我为其准备三十贯钱,就说是赠其回乡的盘缠,本官公务繁忙,不便接见。”

“修撰英明,下官这就去办!”

州衙门厅侧堂,这里原本是安排一些待接见客人的等候之处,但此时却并未有一人。郭小娘的拜帖送进去之后,却并未如其想像的那样很快被接进去,却是被门吏引至此处等候,则令她非常地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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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真,一会儿之后,却是上次接她进去的那位金推官出来见她。

“秦知州履新不久,公务实在繁忙,无暇接见。所以特意嘱咐我来向郭娘子打个招呼。”金宇一板一眼地向她说着话,并小心地观察着她的反应,“郭娘子如果想要回乡,如遇开具路引等事,只须来寻我,一定会尽心安排好。这里是秦知州个人赠送的回乡盘缠三十贯钱,请郭娘子不要见外收下。”

郭小娘此刻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手中的一块手帕滑落在地竟也没有察觉,她紧咬着嘴唇,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叫出了声:“他竟然不肯见我?他竟然是要叫我回乡?这不可能,你让他自己出来跟我说!”

金宇事先就叫人清空了这里,就是担心对方一时失控,闹出不好的反应。

此时,便立即靠上了一步,略带警告之意地提醒对方:“郭娘子此时孤身一人在这沧州,我家知州不过是以尽同乡之谊及故人之识,莫不是郭娘子误会了什么?”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你叫秦刚自己过来与我说。”郭小娘此刻已经完全混乱了。

“这里是州衙!我想郭娘子也是做过知县夫人,是个见过世面、也明事理之人,所以还是请郭娘子自重!”金宇丝毫不惯着她,说出了最后的警告之语。

也许是话中的“知县夫人”一词瞬间让郭小娘有了一点清醒。

她紧闭双唇,坐了一会儿之后,却是根本不去理会金宇放在她旁边的那些银钱,直接站起身来,还了一礼说了句:“谢过金推官的好意,是奴家想多了,这就告辞了。”

金宇一脸郑重地站在那里,他当然不会有任何出言相劝的意思。

他本就是要为秦修撰清除这些麻烦的,哪会如此不知趣地去揽事上身呢,所以他笑了笑道:“来人,送郭娘子出门。”

郭小娘在衙役的带领下,木木然地走出了知州衙门的侧门,然后便听着侧门在她身后嘎然一声地关上了,这似乎便是将其内心最后的一点希望都完全关闭了一般,此时她才感觉到无尽的悲凉与委屈在一瞬间涌上心头:

“秦刚!你既然如此无情无义,又何必假惺惺地让我离婚?你既然对现在的我不闻不问,又为何之前对我张家下此毒手?否则,我即使是千苦万苦,只须在家低头,多少也是一个知县夫人身份在身……”

自私型人格的典型特点便就是如此,无论何时何地,永远不会看到自己的问题,会把自己所遭遇到的所有问题的原因归结在他人的身上。而且,她们就会如此固执地认为:事情的原因就是这样的!秦刚你得不到我,也自然不想让我过得有多好,所以你就要出手,杀了我的知县夫婿,让我的一切都不复存在,是的,一定是这样的!

郭小娘一个人木然地走到河岸的大堤上,她的心中一片黯淡,原本是想从这里纵身一跃,直接在这河底葬身,以此一了百了。只是这里是北方,暮冬时分的河道,都还是厚实得可以行走的一片冰原,如同她此时的心境一般地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