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章 嫁妹 (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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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时的这套繁琐复杂的婚礼中,唯一人性化的规则就是,新郎在喜宴上不必要一直陪着客人,而是由赵梧与胡衍承担的男方知客来负责。
秦婉坐在大红香烛之下,看着同样喜悦走近的赵驷,一时不知是真是幻,早已沉浸在无边的喜悦之中。
而在屋外的喜宴之上,最被灌酒的,反而是此时的秦刚,一则大家知他与赵驷兄弟情深,二则熟悉的人也知他已与李格非之女订亲之事,或者是前来打听何日迎娶美娇娘,或者是以其婚娶落后于妹妹而坚持要对他罚酒三杯。
而早有准备的秦刚却是早有准备,提前让巧匠打制了一只两心壶,也称阴阳壶,给别人倒时,出来的便是货真价实的“一品天醇”,而给自己倒出的却是看似一样的清水。
于是,在婚宴的拼酒中,他大杀四方,越战越勇,也因无人识破,最终无人再敢挑战他。
还好这天他作了这样的安排,第二天一早,宫里来人说天子有召。
虽说已隔了一夜,但如果要是宿醉醒来的话,人的精神与仪态难免会有缺失。
秦刚这次进宫,发现天子召见的地方又选在了睿思殿旁的小花园里,与上次在这里不同的是,天子这次并没有练拳,而只是静静地站在假山的一个高处看风景。
赵煦听见了秦刚轻轻走过来的声音,并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说了句:“陪朕站站吧!”
秦刚自然不会多嘴,便一并静静地立于身后,心里说道:“可千万别问我你现在在想什么?”
微风吹过,赵煦轻叹了一声,开口道:“你知道朕现在心里在想什么吗?”
卧槽!心想事成啊!
皇帝问的这个问题其实挺送命:
你要是回答得过于偏题,皇帝心中必然不爽:连朕的心思都猜不准,你这臣子是怎么当的?
你要是回答得非常准确,皇帝在爽完后便会重新极度地不爽,你居然能把朕的心思猜得这么准?你平时都在动什么脑筋?
所以标准答案是什么呢?
“陛下天赋英才,坐看天下,胸怀万民,这天子所虑,岂是做臣子们能够猜得准的。不过,微臣却是可以猜得准陛下此时内心所想的情绪颜色!”
“心情颜色?心情还能有颜色?”赵煦先是对秦刚回答的前半句还开心,又对他所说的后半句尤其好奇。
“是的,以微臣所猜,陛下如今的心情所想,大致应是三分蓝、七分赤。”
“哦?此话怎讲?”
其实秦刚在这里玩了一把偷换概念的活。
因为面对“天子之心”,既要体现臣子用心揣测、但同时又不能测得太准、而且还能体现出自己与众不同的高水平话语,秦刚一时之间,只得硬着头皮借用了一套后世某位光头导师的所谓“色彩性格心理学说”的套话,来忽悠赵煦了。
在秦刚的理解中,这套学说的装逼效应第一、忽悠效应第二、安慰效应第三,实用效应忽略。最适合用来对付此时代的土包子们,包括眼前的这位天子。
“陛下,这天道自有五行循环,人心更有四色相映。五行为水木金火土,四色为赤蓝黄青。这四色便构成众人平时的主体心情倾向色彩:赤色心情,如骄阳烈火,快乐积极,同时也冲动杂乱;蓝色心情,似苍松巨石,严谨稳重,自然也顾虑迟缓;黄色心情,如江流飞瀑,持久坚决,但也更多固执自负;而青色心情,似微风泉眼,中庸柔和,自然也有懦弱胆小。”秦刚将此学说略加修饰,便就说得烨烨生彩,竟令赵煦听得兴趣盎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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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按秦卿的这一说法,朕方才所想之事,三分严谨稳定外加顾虑迟缓,七分快乐积极却有冲动杂乱?”赵煦便将他的话带入后再提出问题。
“正是!”秦刚非常清楚这套学说的强大自洽能力,尤其是当自己展示出权威自信的状态之后,任何人都极易被带入到这种自我对号入座的状态之中。
果然,赵煦喃喃自语道:“朕所思的便是如何大展鸿图,一洗大宋屈辱,北还幽云、西灭贼酋,平定天下,富民强国。而按卿之说法,倒也确实是吻合!”
秦刚暗自一笑,这种江湖算命先生最擅长的,一套似是而非的描述之语,任你是想的任何事情,只要相信了,便就能够对应得非常清楚。
“赤色主快乐,蓝色求完美,黄色寻成就,青色保稳定。正如微臣刚才所解释,四色情绪并无优劣之分,各有其利、也有其弊,但是却因在不同的时机、面对不同的决定需求时,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秦刚先前对于四色心情的描述过于笼统,现在再将其解释稍稍拉回到赵煦所提出话题上,“陛下乃百年明君,立志要做千古一帝,自然赤色心情占据主导,但天下纷繁、朝局错杂,人心不齐,各行其道。所以,要想从中走出一条明道,蓝色情绪自然不可缺少。”
“嗯!秦卿不仅是才华出众,而且是屡有哲言出口。”赵煦此时显得很是高兴,“上次也是在此,朕听闻了你的‘掤捋挤挤’之太极推力,大受其益。今日又得闻赤蓝黄绿四色情绪之妙,更是心有所道。秦卿实乃是朕之良师益友啊!”
“微臣惶恐,实不敢当!”秦刚立刻拜礼谢过皇帝的盛誉。
“朕常忆先帝与王文公之相识相知、相扶相持,共谋兴宋大业,也曾感慨何日可如他们一样,寻得朕之肱骨之臣。今日想起,倒是朕的糊涂了,朕的王文公,不正在眼前么?”赵煦说到这里,却是目光灼灼地紧盯着秦刚,此时的眼神之中,倒也尽是一片热情与真诚。
“微臣得遇陛上赏识,又得简拔重任,当得肝脑涂地、万死不辞!”秦刚此时便知赵煦这次定是有感而发,当有大事要说,不敢轻待。
赵煦抬手便是一挥,立刻在一旁随侍的两名宦官便退出了二十步以外,原在站在那里侍卫,又再退出了二十步。
“淮海先生可好?”赵煦这句问及秦观的话出得非常突然,见秦刚愕然便补充道。“朕先前许你之言不会更改,更不想过问详情,只是单纯的问好而已!”
秦刚略有震惊后立即回话:“蒙陛下恩典,老师一切安好!”
赵煦点点头:“朕许你悄悄安置淮海,并非仅仅只是助你尊师报恩。而是这两年回看朝局,非黑即白的新旧党之对立,已非是治理天下之良政。尊师淮海、以及其师东坡诸人,远非旧党一族便可类分。唯朝局使然,朕不得已而为之啊!”
秦刚听了这些话却是暗惊:“赵煦这是转性了吗?居然开始反思清算旧党的不对之处了?”
“子厚耿直勤勉,但惩治旧党一事,多有私心了。再观其他诸臣,有见风使舵者,有唯上而从者,更有投机以靠者,却唯有你,不亲不谄、不党不争,乃是朕可信赖到底之人。”赵煦说到这里,伸手阻止了秦刚的谢恩之举,示意后面的话更重要,“朕自亲政以来,绍述已见成效,元符也有万象归元之意。所以,如东坡、淮海等忠厚之人,虽为旧党,犹不可追杀过甚。实际朕亦早有平息党争之意图,只是此事亦需徐徐图之。如此说来,此便恰与卿之表字相符,由卿助朕,实乃天意啊!”
这番话语实在是出乎秦刚的意外,他实在是没有想到,在坚定不移地推行新法的赵煦心中,居然还有调和息争的念头。不过细想一下,也是可以理解:
在皇帝的心中,新党、旧党,都不过是手中的棋子而已。更何况,章惇横行多年,其多次意图对司马光挖坟鞭尸、对高太后夺号、对诸多旧党痛下杀手,却都不是被赵煦给否决了么?
如今的天子,不论个人威望、人心手段还是政治眼光,皆已成熟,更何况,如今他还有着一个独立于新旧党之外的孤臣秦刚在那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