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5章 头铁的县令 (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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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原因还是出在了秦刚那里,他以后世之人对于宗泽的评价与印象,很自然地得出了宗泽无论是在大名府的馆陶县、还是在衢州的龙游县,都一定是名声高扬、政绩卓越的结果。
可事实并非如此:即使是宗泽自认为做事勤恳、无愧于心,但是在当时的官场环境之下,他的诸多努力,总是会不时地触及到一些同僚、甚至是上司的隐藏利益之处,所以他到目前为止的所有外在名声,不过也就得了一个更有贬义的“宗铁头”而已。
更不要说,他已经是第二任了,却依旧还是非京官的县令,又是在龙游这样的下县,哪里会有所谓的“政绩斐然”之评价?
宗泽虽然个性上不通人情世故,但是对于胡衍这样信口就来的“吹捧式赞赏”,却是天然地生起了一番警戒之心。
胡衍却心里不知,他一心想为秦刚着意拉拢这位颇为看重的县令,感觉前面的开场进行得不错,便顺着沈大这件事,聊起了目前已经确定的涉案者胡涛,再聊起了在胡涛背后的两浙路转运使兼知杭州的胡宗哲,更是透露出了他所领会到的“秦刚想借由此案,将胡宗哲的相关罪行挖出来,并且要绳之以法”的想法。
其实他没有关注到一个细节,也就是他时不时地将“我大哥”这样的用语挂在嘴边时,总是会引起宗泽的眉头一皱,再加上他自己并无功名在身,却又做着高过于宗泽的官职,简直就是一个裙带关系下的典型!
“汝霖兄,沈大此案,绝非一起普通的贩运私盐案。深挖一下,极可能就是一起廓清两浙路官场政治的大案啊!秦龙制对于汝霖兄的期盼甚重啊!”
哪知宗泽听完此话后,脸色突然一变,冷冷地说道:“下官受教了。胡提举此行前来,一路定是辛苦了,下官还是着人安排好驿馆住处,请胡提举先行好好休息吧!”
宗泽对胡衍的称呼,一下子从贤弟变成了“提举”,甚至还口称“下官”,这样的态度大变很令胡衍有点摸不着头脑,一时竟也无法作出更多的回就,只得看着对方傲然离开。
原来,宗泽于官场之上不受人讨喜的一个关键之处就在于:他极其反对朋党之风,既明确厌恶那些结党营私之人,更是旗帜鲜明地拒绝任何带有朋党性质的政治派别的拉拢。
而他当年在参加殿试的答卷中,不顾考试对于字数限制的规定,洋洋洒洒写了万余言,力陈时弊,还批评朝廷轻信吴处厚的诬陷而放逐蔡确,认为“朋党之祸自此始”。这不仅是宗泽第一次在政治上亮相,更是充分反映出他革除弊政的强烈要求,以及与反对朋党政治风气的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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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的主考官看到这份试卷,既认可其中的文采,又担心其有忤旨之嫌,于是就将宗泽置于“末科”,这才是他只是获得了一个“赐同进士出身”的真正原因。
由于胡衍对秦刚所讲之言的绝对信任,导致他今天开口后说的所有话,听起来都成了帮着秦刚来刻意拉拢宗泽的意味。
胡衍莫名其妙地回到了驿馆,还是没有想明白自己在哪里说错了话。
不过,胡衍作为东南海事院的官员身份来到龙游县,宗泽不愿意去巴结,可拦不住其他想巴结的官吏的脚步。
胡衍一回到驿馆,便收到了七八份求见的当地官吏手本名刺,他在里面稍稍挑了挑,陆续接见了县里的县丞、县尉与两名押司,这才大致从他人口中了解了宗泽的脾气秉性,然后再听了听宗泽以往的从政经历与外人评价。
“哎呀,这宗泽不就是个‘走头六怪’的‘楞怂’吗?”胡衍脱口而出了一句高邮方言。
还好,此时他喊出的这两个略带贬义的称呼在这里没人能听得懂,前者是指性格怪僻,后者是指做事不计后果罢了。
关键是,他终于大致明白了宗泽刚才与他聊天时情绪变化的原因。
对此,接下来的他也没什么心情再与拜访者多聊了,简单地寒暄了一会儿,便客气地将他们送走。
“嗯,确实怪我心急了一点,也把这宗泽想得太普通了。”胡衍对自己反思了一下,却也心定了不少,“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胡宗哲哪里会待见于他,没有我大哥给他作主,我就不信这宗泽在龙游县自己能够混到什么程度。大不了明天一早,我的态度再客气一点,再想法和他多多叙几句。
一起对付那个胡宗泽,就是与他方便、与已方便的事嘛!”
胡衍再想了想,觉得这事没有什么问题。
哪知第二天,宗泽却是派人送来了一份卷宗,里面是之前他处理沈大私盐案的所有内容,另外还附了一封信,信中写的大致意思便是:
其一,沈大私盐一案,所有的东西都在卷宗里,他也没有什么其他要多说的了;
其二,义乌阴谋之案,他作为当事人之子,对秦龙制等人的援手及处理表示感谢,但他更相信大宋刑律高悬、相信义乌县官公正,所以他不便表态,静候结果便是;
其三,对于秦龙制的高看与重视,他个人自觉才疏官微,当不得高看,眼下也无想去海事院谋职的意图,在此谢过!
“楞怂!楞怂!”胡衍看完后,气得当即就把手里的卷宗摔落了一地。
自从他大哥秦刚出道以来,光是找他来想攀关系、拉近乎的帖子、条子就不知会有多少,但是像这次他找宗泽,却是第一次有了把自己的热脸贴在了对方冷屁股上的感觉。
今天的这副样子,却是明明白白地将他的好意,全部都当成了驴肝肺嘛!
不过,有了前一天他所了解的情况打底,这样的结果也不算是完全不可理解。
胡衍定了定神,又自己将宗泽送来的卷宗捡起来,前后研究了一会儿,便给前一天来拜访的当地官吏去传去了话,结果很快便有了三四人前来表示,愿意为此案作证。
反正也不会在一棵树上吊死,胡衍立即带了这些宗卷以及他在当地找到的证词与画押,赶回义乌来向秦刚复命。
听闻了宗泽的反应,秦刚却没有胡衍料想中的惊讶或者是动怒,在愣了一会儿后,问了一个看似毫不相干的问题:“这宗县令今年多大了?”
“据说是四十出头,但看着像有五十!”胡衍哼哼道。
“四十不惑了啊!”秦刚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很好的理由,“倒也确实很难去改变一个人的脾气习性了,反倒是我对此事忽视了,无妨,无妨。”
“大哥,我是觉得这次找的这个人不妥当,听这名字就不太好。”胡衍犹在抱怨。
“怎讲?”
“你听嘛!一个叫胡宗哲、一个叫宗泽,听着像一个人一样!”
“胡扯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