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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对秦刚的态度,却是陷入了一场更为诡异的失语状态之中。

因为在赵熙开始昏迷后的第二天的早朝,公布了由太后口谕、翰林撰写,门下省签发的正式诏书,先是公示了对秦刚夺情起复,任其为资善堂翊善。

然后当天下午突然爆出了“秦刚心存不满、挟越王出逃”的消息。这时,由端王一伙开始在京中散布,秦刚正是因为上午的起复诏书中对其恢复的职务过低极其不满,竟然会因此而铤而走险。

此后按蔡京的判断,辽使团队在回国之后,对于渡口遇袭一事,除了当天从白马县拿到的抚恤金赔偿之外,却没有提出任何其它方面的要求。这也恰恰是从侧面证实了胡衍回来汇报的真实性:辽使原本是想悄悄把越王与秦刚带走的,却没想到最后却在渡口现场被炸死。辽使对此事心虚,这才如此罕见地赤有强硬的姿态。

于是,这才就有了之后赵煦的“顺利”驾崩,以及赵佶的成功登位。

至此,赵茂与秦刚,便成了当前朝廷讳莫如深的禁忌话题:

他们当然不能还活着,如果前任皇帝的亲生儿子及辅佐大臣还活在这个世界上,你认为此时坐在大殿上的那个皇帝还会觉得他的位置安稳吗?

可是他们又不能明确宣布这两人死了:因为要是说他们死了,什么时候死的?死在哪里?死因又是什么?

而且无比确认自己刺杀成功的胡衍,此时也只求新上位的皇帝给他记上大功,却绝对不要对外宣扬他的所谓“功绩”,因为他还企图继承秦刚所留下来的政治遗产。

于是,赵茂与秦刚最好的结局,应该是一种“不死不活”、“既死又活”、以及在公开场合下绝对不要去触及、去提及的存在。

千年之后,这种状态有了一个新名词,叫“薛定谔的猫”!

赵佶登基,大赦天下。

秦湛、虎哥、以及四海商行的一众骨干,都一古脑地被宣布无罪释放,甚至开封府还十分慷慨地向他们发放了一些补偿费。

这点赔偿杯水车薪,但是前后这些天的收押却对四海商行的生意造成了极其严重的影响:本来供货的不敢再供货了,本来想合作的也纷纷取消合作了,然后,催款的更是加紧催款、退货的更坚决地退货,即使是关系再好的,也大多都停下了节奏开始进入到观望状态。

一脉相联的四海银行更是受到影响严重,这一个月里几乎就不可能有新存款进来,而且小储户们都纷纷要求提现,大储户的挤兑趋势也开始显现。

在这个时候,顺风行的作用立即显现出来了:谈建于第一时间接收到了京城剧变的消息后,立刻就未雨绸缪地开始从江南调集了大批黄金白银,紧接着就亲自押送入京,非常及时地顶住了京城里对于四海银行的第一波挤兑风潮。

紧接着,胡衍也声称从杭州赶来,还带着杭州、明州的几位大海商,并且请出了京城里的赵子裪,再加上大名府赶来的李褫,这几家一是正式宣布会在四海银行里加存资金、二是表示将会持续扩大与四海商行之间的合作,以及愿意接手其它商行要抛出来的相关业务。

有了这些支持,四海这样总算才稳住了阵脚。

现在,他们这些人,还有李清照姊弟,都聚在了在麦秸巷的秦宅,名义上是在为脱身出来的秦湛与虎哥等人接风洗尘,实际上都是在关心一个共同的话题:

秦刚有没有死?如果没有死,他到底可能会去哪里了?

来的人都希望,只是自己掌握的信息有限,能从别人那里得到有价值的新情况。但是,讨论的结果却令大家的心情十分沉重,所有坚称他没有死的人,都没有任何有价值的证据,唯有一遍遍重复表示着内心固执的信念,这样反倒让认为他已经遇难的人,再度生起无尽的悲伤与无语。

当然,坚称“秦刚不会死”的人中,还有还有别有用心的胡衍与赵子裪。

“大哥不会死!我跟他这么多年,好几次大家都认为他必死无疑,但他却毫发无伤!”胡衍慷慨激昂地表态,“所以,当务之急,就是我们要把大哥这些年所做的事情继续做下去,耽搁了的赶紧恢复起来,还能正常开展的要做得更好。否则的话,万一有一天,大哥突然回来了,却发现我们把事情做得一团糟,那时的我们,又怎么有脸去面对他呢?”

赵子裪跟着说:“徐之乃福大命大之人,我是觉得按现在的情况来看,倒是非常像是他刻意躲起来了。关键原因就在于他当初并不支持如今这位陛下的登基,倘若此时露面,重则治罪、轻则远逐。倒不如借着失踪的名义躲避一段时间。等到新天子在位的时间长了、心底之气消了,再加上我们帮他把这些生意打理好、海事院的事情处理好,陛下看在这些事情的面子上,一定会想起徐之的治世才干,或许一道敕免诏书一下,他也就哈哈一笑出现了呢!”

“衍哥说得对!”同样不愿意接受秦刚会死的谈建却是很被这个观点所打动,他也是对最近的忙碌成果深有感触,“大哥创办的四海能够走到今天实在太不容易了,我们都得守好自己的本份,做好自己的事情,一切都要比大哥在的时候做得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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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要真的是躲起来的话,总是可以悄悄地给我们递个消息啊!”李迒极为不满地嘟囔着嘴,“至少不能让我阿姊如此地担心啊!”

李清照如今的脸上,几无血色,整个人的状态让人极为担心。而且即使李迒说了这些话之后,她依旧一言不发,只是坐在那里听着大家的话。

李禠却是说了另外一个观点:“徐之不联系我们也是有他的道理的。至少在朝廷还没有完全宣布他无罪之前,一旦与我们联系,就会让我们陷入左右两难的境地:要说去报官的话,这事我们做不出;不去报官,我们就会被归入同谋及包庇的范畴。确实还要再观察观察局势。”

“朝廷这里,我会去再想想办法的。”胡衍挺了挺胸,“毕竟我在东南海事院所负责的市舶司,马上就要到了向朝廷上缴上半年海税的时间了,新天子继新位,花钱的地方越来越多。朝堂里的人都很在乎市舶司的这笔收入,我这次来,也是想着借此机会去各个地方走动走动,或者还能够找到一些有用的关系或是机会!”

“是啊!徐之现在不在,朝堂里的事情,也的确只能靠沧海你去多走动走动了!”赵子裪接口说道。

不过李禠却是注意到了一直没有开口的秦湛,赶紧问道:“处度,你的精神很不好啊,是不是在开封府里的时候,受到了什么委屈?”

“哦,倒也没有。”秦湛勉强地笑了笑,这才开口道,“听了大家的话,我是感觉非常地惭愧啊!虽然我认为大家说的话很有道理,但可能是因为我的能力实在有限,之前帮十八叔打理这些事情就一直感觉心有余而力不足,更不要说现在他下落不明,我总像是失了方向与依托。像这个样子,恐怕是做不起像衍哥说的那样帮到十八叔。所以我就想,索性就把我手头现在的事情都交出来,只是要辛苦建哥与衍哥了。”

“啊?湛哥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呢?”

“我想先在京城里休息一段时间,之后再去父亲身边服侍几天,还是尽孝为先吧!”

秦湛说出了这个理由后,大家也都沉默不语了。毕竟在当前的社会中,“孝”还是远大于兄弟情中的“义”的!

“胡爷、谈爷、秦爷,还有其他几位老爷。”同样一直未开口的人虎哥此时开口了,“虎子也没什么特别的本事,之前是一直跟在先生身边跑跑腿、传传话。现在先生不在了,虎子自认为人笨才疏,不敢继续留在这里给诸位增添麻烦。所以,借着今天各位老爷都在的机会,想跟大家告个别,就想从明天开始,自谋出路算了。”

“虎哥你这是干什么呢?四海又不是付不起给你吃口饭的钱。”谈建却是有点着急。

“若,若只是吃饭的钱……”虎哥扭扭捏捏了一会儿,终于还是说出了真实的想法,“之前跟着先生时,经常都会有补贴,可现在这样子……”

“原来你……”谈建却是一下子被他的这几句话给噎住了!

虎哥终究还是拉下了脸,说:“当年先生带着我时,曾经给过虎子我许诺,说离开时会给一笔安家遣散的费用,就是不知道这次是否还能兑得了现?”

“……”室内的一众人等都不太愿意去回应他的这句话了,倒不是想赖这笔钱,而是实在气得无语。

最后还是李清照开口道:“徐之若是说过这句话,那虎哥辛苦了这么些年,这笔钱怎么着也该付的,就由我来给兑现吧!”

“这钱怎么能让十八婶来出?还是我来处理吧!虎哥你待会留下来与我来结算。”秦湛板着脸开口道,“也不至于让外面人来说,我们秦家会亏待得了下人。”

虎哥却是不语,转身就出了大厅,没过多长时间,就从偏房里背出来一个小小的包袱,独自一人去拣了个墙角的台阶坐在那里等着了。

“哼!原来是行李早就打好了!”赵子裪却是讽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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