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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继续等。

几家陆续回信,几家没有回音,还有几家看到王府扈从登门,立刻紧闭大门,拒绝接信。

瑶英一封封拆开回信看,脸色越来越苍白。

信上只有些安慰的场面话,李仲虔是东宫太子的心腹大患,没有人敢伸出援手。

长史悄悄抹泪。

徐彪清点府中护卫人数,向瑶英请战:“我们这些人原来都是跑江湖的草莽,大王不计较我们的出身,给了我们前程,如今大王有难,我们不能干坐着。”

长史连忙擦干眼泪:“不行,你们是大王留下来保护公主的!你们走了,谁来保护公主?”

徐彪噎了一下,无言以对。

瑶英看完最后一封回信,走到外面庭阶前,抬头看了一眼天色。

南楚人擅用毒,李仲虔先中了毒箭,又被砍伤,如今被重重包围,危在旦夕,多耽搁一刻,他生还的希望就越渺茫。

她等不起。

长史顿足道:“如果我们去求圣上呢?圣上会派人救大王吗?”

瑶英摇摇头。

李德当然会派兵,但他派去的人会救李仲虔吗?

前方有赵通,三皇子,四皇子,有下手狠辣的南楚人,后方是不敢得罪李玄贞的武将们,不管派谁去救李仲虔,他只需要耽搁那么一两天,李仲虔就必死无疑。

而且前线战况复杂,魏军里肯定有南楚人的内应,即使援军真心想救李仲虔,三皇子、四皇子势必会从中作梗,破坏他们的援救。

长史绝望地低泣:“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瑶英眼帘抬起,乌黑双眸里闪动着坚毅之色。

“还有一个法子。”

庭前所有人抬头看她。

瑶英立在季夏初秋清冷的暮色之中,肌如初雪,鬓发如漆,周身有淡淡的光晕氤氲。

“备马,去东宫。”

长史、徐彪和其他扈从全都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唯有谢青想也不想便默默转身,去为瑶英准备坐骑。

出门之前,瑶英先回房找了一样东西,揣进袖子里。

长史追到了王府门口:“公主,还是别去东宫了,东宫和我们势如水火,太子殿下怎么可能出手救大王?您去了只会被那个魏明羞辱一顿。”

瑶英蹬鞍上马。

“李玄贞会答应救人。”她握紧缰绳,轻踢马腹,“因为我知道他想要什么。”

乌孙马撒开四蹄,奔进金灿灿的暮色中。

已是迟暮时分,从北至南次第响起的鼓声回荡在一座座星罗棋布的里坊上空,晚霞熊熊燃烧,给巍峨耸立的宫墙之内栉比鳞次的殿顶楼阁染了一层艳丽的胭脂。

谢青护送瑶英到了东宫,递上牌子。

卫士进去通报,不一会儿出来回话,冷冰冰地道:“殿下不得闲,公主请回吧。”

瑶英下马,道:“烦你再进去通禀,我要见太子妃。”

卫士听到她说话的声音,气势立马就软了,不敢多看她,再次进去通报,出来时身边跟了一个人,正是太子妃郑璧玉的婢女。

婢女直接引着瑶英进后殿,笑盈盈地道:“贵主是稀客,太子妃殿下听说您来了,欢喜得不得了!”

瑶英一语不发,脸上没什么表情。

内殿里,郑璧玉知道瑶英来了,匆匆换了身装束,亲自迎到曲廊前。

这些天她一直为佛诞法会上的事情耿耿于怀,在裴公保下瑶英后,她曾写信和瑶英解释自己当时不知情,瑶英没有回信,她心里十分不安。

郑璧玉知道自己和瑶英不是一路人,但她仍然不希望瑶英看轻自己。

远远看到瑶英窈窕的身影出现在荷花池旁,郑璧玉往前迎了两步:“七娘怎么这个时候来?”

瑶英开门见山:“我想见长兄。”

郑璧玉面露难色:“七娘……我知道你为何而来,殿下不会见你。”

眼下满朝文武、京师豪门显贵都不想见李瑶英,因为他们都知道她上门肯定是想求他们救李仲虔。

不管李仲虔是生是死,没人会出手帮忙,他们不想得罪李玄贞。

东宫臣僚更是巴不得李仲虔死在南边,魏明这些天一直在想办法确认李仲虔的死讯,拖延朝廷派兵救援。

李瑶英这时候来求见李玄贞,李玄贞怎么可能见她?

瑶英站在庭前两合抱粗的银杏树下,道:“让阿嫂为难了,阿嫂只需为我传句话,我在这里等着。”

郑璧玉叹了口气,吩咐婢女去传话:“告诉殿下,七公主求见。”

不多时,婢女去而复返。

“娘子,魏长史说殿下正和都尉他们商量要事,没空见客。”

郑璧玉歉疚地看着瑶英:“七娘,你我都是内宅女子,战场上的事情由不得我们。你别太伤心了,有什么犯难告诉我。”

瑶英低头,从袖中取出一样东西递给婢女。

“劳你把这个拿给太子。”

……

东宫前院。

内堂里灯火辉煌,李玄贞和长史魏明、都尉秦非几人正在讨论事情。

随着朱绿芸出嫁的日子越来越近,李玄贞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脾气越来越暴躁,不过他还是克制住了自己,没有一刀砍了叶鲁酋长。

秦非等人心中念佛不已,见李玄贞心不在焉,知道他每天为朱绿芸的事心烦意乱,不敢出声提醒他。

窗外忽然传来婢女的声音,说是七公主求见。

秦非几人互相交换了一个诧异的眼神:听说最近七公主一直在为二皇子奔走,她这是求告无门,最后干脆破罐子破摔,求到太子跟前来了?

魏明眼神闪烁了两下,走到门边,呵斥婢女。

宫女转身走了,没一会儿又回返,送上一只锦帕包着的东西:“殿下,七公主说有样东西请您务必过目,您不看的话,她就一直等着。”

魏明眼中腾起两道精光。

不等他细看宫女手中揣着的东西,李玄贞抬起头,脸色阴沉,摆摆手,淡淡地道:“你们先出去。”

魏明只得和秦非他们一起告退出去。

宫女将锦帕送到李玄贞跟前。

屋中烛火明亮。

李玄贞眉头轻拧,打开锦帕。

摇曳的烛光中,一只粗糙陈旧、看不出面目的泥人静静地躺在桌案上。

李玄贞眼神晦暗,狭长的凤眸似融进无边的静夜。

“七公主说什么了?”

他问,声音嘶哑。

宫女躬身道:“七公主说,阿月一直等着。”

话音刚落,砰的一声巨响,李玄贞忽然暴怒,拔出壁上悬挂的长剑,一剑斩下,将锦帕里的泥人劈得粉碎。

宫女魂飞魄散,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

李玄贞面色沉郁,盯着桌案前零落一地的碎片看了半晌,拔腿出了前院,手里还提着那把削铁如泥的长剑。

渐渐浮起的夜色中,剑尖寒芒闪动。

路上的宫女、内侍看到盛怒中的李玄贞,吓得瑟瑟发抖,纷纷避让开。

李玄贞径自走进内院,廊前人影幢幢,李瑶英站在阶前,听到脚步声响,抬起头,看了过来。

目光平静。

就是这双眼睛,笑起来的时候是一对弯月牙,不笑的时候则是桃花瓣,叫人没法对她生厌。

李玄贞大踏步走过去,举起了手中的剑。

庭前婢女内侍满脸惊愕,呆呆地站着,一动不敢动。

郑璧玉睁大了眼睛,差点惊叫出声,挡在瑶英面前,低斥:“大郎!你疯了!七娘是你妹妹!”

李玄贞上前一步,俊秀的面孔阴霾笼罩,眼底涌动着阴森的怒火。

郑璧玉从未见过这样的他,呆了一呆。

沉默的对峙中,瑶英也上前了一步。

她抬起头,看着李玄贞,迎着他冰冷的视线,轻声道:“长生哥哥。”

李玄贞冷冷地看着她,眼神如刀。

瑶英似乎没看见李玄贞手中那把指着自己的剑,“长生哥哥,阿月想和你做一个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