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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有点怪。

屈云灭那封信是萧融看着写的,屈云灭写的时候老大不情愿,还写废了三张纸。

信里明确说了是要黄言炅过来商量打鲜卑,这种需要黄言炅出人出粮的事情,他肯定不愿意,但因着信里用了“义”这个字,为了不变成一个不义之人,黄言炅只能捏着鼻子过来。

在这种情况下,萧融甚至都做好了他会在七月份才到场的准备,结果他来得这么快,算算日子,怕不是收到信的第二天就已经出发了。

萧融直觉里面有诈,但他也不是神仙,无法凭这么一点线索看出来黄言炅究竟想干什么。

此时已经很晚了,戌时二刻,城门早就关了,宵禁也开始了,百姓们都已经吹灯准备睡觉了。

正常的做法应当是找到城外大军,递上自己的文书,然后在军中凑合一夜,等到了第二天再让人进来通报。

毕竟黄言炅是过来开会的,这又不是什么十万火急的事,作为太守,自然不能扰了亲王的休息。

萧融还在琢磨这些,屈云灭则脸色往下垮了一点,他听到黄言炅的名字就不高兴。

但远来便是客,屈云灭也没那么小性,还准备把黄言炅关在城外一晚上,既然人都到了,而且他也没什么事,那就让黄言炅过来吧。

萧融正沉思的时候,屈云灭已经告诉卫兵把人请过来,客人要来了,弥景首先就要告退,虞绍燮看看大家,感觉自己还没到可以同镇北王一起接见客人的地步,于是他也起身告辞。

高洵之则看向萧融:“阿融,你要见他吗?”

萧融点点头:“总要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丞相先回去安歇吧,今日太晚,不会说什么重要的事情,最多就是见一见,然后也让他们回去休息。”

高洵之也觉得是这个道理,哪有这么晚了还来拜访的啊。

很快,这几人全走了,就剩下屈云灭和萧融坐在这。

屈云灭看看萧融,正想没话找话的说点什么,然后就见萧融头也不抬的开口:“大王记得待客之道。”

屈云灭:“…………”

冷哼一声,他把脑袋撇向一边。*

虽说卫兵报告的时候只说黄言炅求见,但他一个太守出门,怎么可能谁都不带,他们一行人一共十几个,而黄言炅来找屈云灭的时候,身后还跟了两个人。

一文一武,文的看上去三四十岁,士人打扮,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武的则看不出具体的年纪,可能十几二十岁,沉默的跟在黄言炅身后,手里拿着一个蓝绸包着的东西,看起来是一把剑。

萧融只随意的看了一眼,然后就打量向黄言炅。

身高中等,虽说长得是络腮胡,但还是剃成了中原人的一小撮,三十四岁的年纪,对某些男人来说已经可以当爷爷了,而对黄言炅来说,他显然还在他的黄金年龄段里面。

人很精神,身高虽然不出彩,但他一看就是那种精壮的男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对他有先入为主的印象了,萧融总觉得他这人面相不好,是那种看起来豪爽、大方,实际却很凶恶的长相。

萧融打量他的时候,他也在打量萧融和屈云灭,他先看向屈云灭,十年未见,黄言炅的变化还不是很大,屈云灭却相当于直接换了一个人。

黄言炅先是顿了一下,明显有点惊到了,然后又收拾起情绪,略带挑衅的看着他。

屈云灭安坐在屋子中央,看见黄言炅的眼神,他立刻就眯起了眼。

黄言炅感觉自己挑衅的足够了,这才勉为其难的挪开眼珠,看向屋子里的第二个人。

这一看,他惊的直接停在原地。

屈云灭不可能站起来迎接黄言炅,而萧融如今成了陈留尹,在级别上来说,他也比黄言炅大一级。所以他理所当然的坐着,迎接黄言炅的目光。

说起来,自从黄言炅这个人来了,萧融心里的怪异感就没断过,偏偏他身上也没什么不舒服的感觉,就搞不清这人到底想做什么。

萧融总觉得能混到日后那个地步的黄言炅,不应该只看一眼自己的长相,就流露出那么吃惊的情绪来。

他疑惑的时候,黄言炅已经迈步走了进来,他进来以后没有行礼,而是先大笑三声,用笑把行礼给岔过去了。

“多年不见,镇北王别来无恙?”

屈云灭想踹他一脚,但他忍了,而是露出一个阴恻恻的笑容来:“甚好,黄太守坐。”

黄言炅没坐,而是眼神渐渐飘向萧融,他也笑,就是笑得怪怪的:“不知这位是?”

屈云灭:“这位是萧先生,我手下的幕僚,也是新到的陈留尹。”

尹这个称呼还没出现多久,按理说只有京城的长官才能叫尹,但多亏了这些年不停有人犯上作乱,尹这个称呼变得不是那么严格了,诸侯国的国都称为尹,有擦边的嫌疑,但还算合规矩。

而尹和刺史是同一级别的,黄言炅应该朝萧融见礼才对。

但他都不给屈云灭见礼,怎么可能给萧融见礼,果不其然,他又怪怪的笑了两声,还说道:“是我想岔了,怪不得,镇北王最为厌恶此道,怎么可能呢。”

他说的语焉不详,但智商没问题就能听出来他到底在说什么,萧融一愣,他心里想的是这人到底什么毛病,大老远跑一趟就是过来找死吗?

而这时候,屈云灭霍然起身,他脸色已经彻底沉了下来。

什么待客之道,这时候他要是还记得那就怪了,他直接质问黄言炅:“你日夜兼程,跑来陈留就是为了找死吗!”萧融:“。”

这不是我的台词吗。

然而黄言炅这时候又改了口风,他示好的笑笑,说道:“开个玩笑而已,镇北王别当真,下官一路赶过来自然是为了镇北王所说的共商大事,也是因为许久未见了,心中有些想念。当年同在金陵,你我相处的不甚愉快,好在大王大人有大量,不再跟下官计较这些,下官却觉得受之有愧,所以特地赶来陈留,向大王献上宝剑一把,聊表歉意。”

说完,他还朝屈云灭拱了拱手,然后给身后的人递了一个眼神。

那个拿着蓝绸布的人皱了皱眉,大约是生物的本能让他觉得有些不对劲,因为黄言炅平时不是这么爱挑衅的人,可他跟萧融差不多,都想不到黄言炅到底想干什么,也意识不到黄言炅给他挖了一个多大的坑。

他依言走过去,半跪在地上,然后用双手把礼物举起。

屈云灭看了一眼黄言炅,然后把那蓝绸布挑开。

确实是一把好剑,剑鞘做工便十分精良,好的兵刃有多少他都不嫌多,把剑拿起,屈云灭把玩着看了看。

萧融在一旁也看着,没发觉有什么有问题的地方,而屈云灭看够了,便握在剑柄的位置,要把剑抽出来。

黄言炅眼神一闪,他屏住了自己的呼吸。

萧融本来就用余光盯着他,见状,他顿时察觉到不对,然而在他开口之前,屈云灭已经一下子把剑抽了出来,刚抽出一个开头他就觉得不对,脸色一变,他把剑全部抽出,却赫然看到这剑是断的。

这就要提起一件往事了,当年在金陵皇宫的时候,屈云灭因为年少有为,而且长得漂亮,被当时的官员们指定去舞剑,而黄言炅不愿意看他出风头,趁他不注意把他的剑撅折了,屈云灭不知道这件事,上去之后便拔出了一柄断剑,被设宴的官员大声呵斥,还罚了他,而其余人不仅没有帮他,甚至还哈哈大笑,嘲笑的毫不掩饰。

这绝对是屈云灭人生中最屈辱的经历之一,提一提他都会炸的那种。

而黄言炅这个罪魁祸首,此时居然又送了一柄断剑上来,这简直就是把屈云灭的脸放在地上来回的踩。

屈云灭看见那柄断剑的时候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萧融不知道他过去经历了什么,却也条件反射的意识到事情要不好,他噌的就站了起来,惊叫一声:“大王!”

怒极的屈云灭握紧了那把剑,当年受辱的情形又回到了他脑海里,其实他还没想清楚要怎么做,听到这声呼唤,他条件反射的回头。

看到萧融担忧又紧张的神情,屈云灭一愣,本来青筋迸起的手,就这么松了松。

黄言炅身后那个文人,本来他还在游刃有余的笑,然而注意到这个细节,他脸上的笑容僵住了。要糟。

下一秒,屈云灭不再看萧融,而是先把手里的剑鞘扔了出去,而且扔的特别准,一下就打在黄言炅的膝盖上,打的他根本站不住,直接就吃痛的跪了下去。

“你是何意思!”

“送一柄断剑来,是想让本王断了你的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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