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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开发冠,萧融坐在床上看鲜卑人这些年记录的朔方城情况,打下国都就是好,整个鲜卑的舆图、人口、兵力统计,通通都能在这里找到。

两年前的记录上说,朔方城一共有十二万的守军,但两年过去,这个数字估计出现了变化,而且这回为了守卫盛乐,鲜卑皇族从各地抽取兵力,朔方离得这么近,估计被抽的最狠。

这十二万,如今可能就剩下三四万了。……难怪屈云灭说十万人就足够了,或许再减一半都没问题。

想到这里,萧融忍不住笑了一下,而笑着笑着,他脸上的表情就凝滞了。韩清。

韩良如,道号入清。

萧融刷一下变了脸色,他豁然起身,放在腿上的纸张瞬间哗啦啦掉了一地,而萧融惊愕的看着前方,根本顾不上把他们捡起来。

韩良如就是韩清??是巧合还是他想太多了,韩良如……韩良如不是后来一直在遵道教、护佛教,然后大力压制清风教吗???

清风教后来能消失,就是多亏了韩良如啊!他做护国大法师的那几年,他不允许民众再信仰清风教了,而且杀了一批又一批的清风教信众,杀完了,他就带着皇宫里的道士们做法事,说这些人的魂魄被清风教污染了,但他们实际上不应该受这么多罪过,希望他们能够就此解脱。

要真是他的话,这也太讽刺了,曾经是清风教的大护法,然后又成了道教的护国大法师,而他跳槽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对上家举起屠刀。……天。

虽说萧融心里一直在震惊,而且自问会不会是他自己想多了,但其实萧融已经相信韩清和韩良如是同一人了,宗教历来就是韩良如最擅长的手段,他数次还俗又数次入教,从这已经可以看出他对道教也不是那么的狂热。正史上韩良如出现的莫名其妙,某一年他就来到了贺庭之身边,而且立刻取得了贺庭之的信任,关于他的过去,人们却是一知半解。

潜龙有,却没那么多,连名气略低一些的宋遣症都能找到他年轻时在做什么,他是如何积累年岁和阅历的,更何况是韩良如这种实际意义上的开国皇帝。

若史书未曾写下他的过往,只有一种理由可以解释,他不愿意让人知道。

萧融呆呆的站着,脑子里的想法跟海啸一样,一浪接一浪,韩良如是比黄言炅、比贺庭之都可怕的人,这个人喜欢待在暗处,喜欢操纵人心,他似乎很是享受这种把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感觉,连清风教那种遍地变态和神经病的地方,他都能混到最高层,这说明什么?

说明他是个更变态、更神经病的人。……

萧融眨眼的速度比平时快了许多,他咽了咽口水,先让自己慢慢的坐下去,然后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

对了,写信,他要写信!*陈留。

他们得知益州和宁州出事已经是七日之前,得知的当天,益州一半被吞并了,两天后新军报传来,益州彻底失守,今日又有军报传过来,宁州也失守了。

宋铄:“…………”

他在议事厅里不断的踱步,脑袋上似乎都在冒烟了。

“废物!!!”

“十日连失两州,当地的太守和刺史都在做什么?!无能到了这种地步,就该在城破当天果断自戕!”

高洵之:“……”

他看了看军报上的详细内容,然后念道:“宕渠郡的太守携家眷弃城而逃,江阳郡的城门是被当地人主动打开。”

宋铄:“…………”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高洵之:“主、动、打、开?”

高洵之思索了一下:“年初的时候,益州出现动乱,大王派人前去镇压,带走了当地的罪人和战俘,益州的土族一直都对大王有怨言,阿融也说过这件事,需要慢慢治理。只是一直抽不出空,也没有足够的钱财与精力,所以就只是留了几千守军,同当地的官员一起治理。”

这种治理属于是高压统治,谁闹事镇北军就去把人抓起来,日子虽然太平了,可是镇北军同那些闹事的人似乎也没什么两样,都要人命。

这种前提下,也难免会出现民心站在另一边的情况。

宋铄不说话了,但他脸上的烦躁一点都没减少,他继续来回踱步:“不行,再这样下去,丢的就不止是益州和宁州了。”

高洵之安慰他:“急报已经送了出去,大王那边应当有所安排了。”

宋铄咬着下唇,却不回答他什么。

高洵之:“……”

这表情他可太熟悉了,毕竟他是跟两头倔驴打过交道的人。

他瞬间站起来,警惕的看着宋铄:“你想做什么?”

宋铄松开牙齿,下唇上顿时多了一道殷红的血痕:“我想报复他们!”

高洵之:“…………”

报复你个头啊!你是士人,什么时候也沾上了镇北军的坏习惯!

高洵之的声音沉了一些:“陈留的十万大军绝不能动!目前我们只有一个任务,那就是保好后方,若分开兵力,引得他人趁虚而入,那才是真正的危机!”

宋铄张口想要说什么,但另一个声音响起来的比他快:“我们的任务是保好后方。”

高洵之看向说话的张别知,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重复这句话,但高洵之还是用力的点了一下头:“对!”

张别知:“那金陵那边的任务是什么?”高洵之一愣。

金陵兵马少,比镇北军的二分之一还少,此次他们派了好几万人前去攻打益州,那金陵那边……自然也是跟陈留一样,保存兵马与粮草,防备着他人的偷袭。

高洵之和宋铄都愣愣的看着张别知,而这时候,张别知学着萧融平时的模样,朝他们歪了歪头:“两边相比,你们觉得是谁此时更不敢轻举妄动?”

高洵之:“……”

到底是年纪大了,对于这种出乎意料的事情,高洵之的反应比别人慢一点,而宋铄已经缓缓的拍掌:“说得好,金陵人有时候胆大,但他们更多的时候是胆小,我们无法出兵,他们更是如此,那我这就拨两万人去宁州!”

高洵之张口,那个等字还没到嗓子眼,别人就替他说了。

张别知:“且慢!高先生说得对,大王那边应该已经有安排了,咱们可以去帮助他们,也可以做点别的。”

宋铄不懂:“你想做什么?”

张别知肆意一笑:“跟你想的一样,报复他们。”

宋铄一开始还不怎么明白,慢慢的,他的神情出现变化,他也笑了起来:“数月之前,大王曾说他想跟朝廷索要巴东、竟陵两郡,朝廷没给,这回我们可以帮大王实现这个心愿了。”

张别知其实没想好具体的地方,但听宋铄说完,他也觉得这个提议甚好,于是两人对视,都发出了狐狸一样的笑声。

高洵之:“…………”

他怒了:“行兵打仗于你们而言只是儿戏吗!还巴东、竟陵,你们可知这两郡在什么地方,离陈留又有多远?!”

张别知愣了愣,宋铄则皱着眉的解释:“怎么会是儿戏,丞相你也听到了,张别知说的没错啊,金陵此时就是缩头乌龟,若此时不取,那就要错过这个机会了!”

高洵之:“我没说不取。”

宋铄:“???”

那你什么意思?

沉着脸,高洵之走到一旁,把柜子里的大号舆图取了出来,指着淮水发源地的另一侧,高洵之说道:“从荆州取道,西边是竟陵郡,东边是义阳郡,义阳更加富庶、沿北还可进入庐江郡,若占了这里,日后我们再攻打金陵,便不必走淮水了,直接从义阳进去就是了。”

宋铄:“……”

张别知:“……”

不愧是最老牌的镇北军之一。

姜还是老的辣啊。

三人嘀嘀咕咕,把何时举兵商量了一下,十万人当中宋铄想要出两万人,无论如何都要把义阳打下来,为镇北军争一口气,说实话宋铄觉得两万人都不够,义阳也是个大城,当地太守拥兵自重,虽说在金陵眼皮子底下,他不可能有太多的兵马,但人家关起城门来,外面的人也只能干瞪眼。

听到他们在商量打义阳的事,地法曾突然走进来:“给我一万人,我就能把它打下来。”

室内突然寂静下来,整个王府只有萧融是真的欣赏地法曾,且给出了他的信任,其余人还是对他的出身有些不安。有那么几秒的时间,屋子里都没人说话了,地法曾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但他还是站在这。

宋铄神色如常的开口:“一万人?若你打不下来,还令这一万人损失惨重怎么办。”

地法曾:“愿军法处置。”

宋铄:“……”

到时候兵没了,你也跑了,我处置谁去?!

他根本就不想答应地法曾,但这段时日一直都是地法曾保护他们的安危,饶是宋铄也说不出太过讽刺的话,所以才想让他知难而退,谁知道人家居然都要签军令状了。

而这时候,张别知上下打量着地法曾,很是怀疑的问:“这可不是吹牛的时候,只带一万人,你怎么把一座城池打下来。”

地法曾看他:“说了你也不懂。”

张别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