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售货员没好气,“这个最贵,一块二一斤,都是结婚用的,你才多大,这就讨着媳妇啦?”

楚绍懒得跟她废话,直接把钱递过去,“就给我来这种,四斤,一斤装一包。”

售货员诧异的看他一眼,到底没再说什么,去拿包装纸了。

周围有人听见,也看了过来。

不怪他们,现在很多人家吃不起糖,就连结婚的人家,也只是意思意思买二斤,客人来了就送两三块,多了都是不给的。楚绍还是个孩子,就这么大手笔,家里一定条件很好吧。

外人的目光打扰不到楚绍,他只看着楚酒酒,“有没有想吃的?”

这边是副食柜,卖的都是糖果点心一类,能拿出去送礼的东西,楚酒酒垫着脚,在货架上看了一圈,最后指向一堆黑乎乎亮晶晶的东西。

“我要那个。”

售货员直起腰,一边包糖一边说,“你倒是有眼光,这是我们昨天新上的货,新疆蜜枣,不是伊拉克的,都是新疆同志亲自种的。”

售货员强调了两遍,楚酒酒又不知道伊拉克蜜枣事件,楚绍倒是知道,不过想想自从报道过以后,市面上就没有伊拉克蜜枣了,供销社应该也不敢卖。

他问:“多少钱,要票吗?”

“不要,但是这个贵,一块五一斤。”

几个枣,竟然要一块五,昨天售货员不知道回答了多少遍价钱,但是没一个人愿意买,城里人被伊拉克蜜枣的名声吓怕了,觉得蜜枣都有问题,乡下人则是自己就能种枣,不会花钱买这些。现在机会终于来了,售货员态度都比之前好了不少。

“这东西好吃着呢,甜丝丝的,而且放的住,通风地方放着,别晒到太阳,放几个月不是问题。”

楚绍点点头,“来二斤。”

楚酒酒笑起来,在底下牵起楚绍的手,“熬粥好喝。”

他们没有糖票,买不了糖,买点这个枣,煮粥的时候放一粒进去,整个锅里都是甜的。

楚绍还以为她是想当零食吃,听见这句话,他摸了摸楚酒酒的头,“不用总想着家里,你自己就没有想要的东西吗?”

楚酒酒摇头,“没有,这里的东西我不喜欢。”

她不挑食,什么都能吃,可是真正喜欢的,就那几样。

海盐薯片、香草泡芙、芝士蛋糕,以及人人都爱的旺仔小馒头。

估计再过四十年,她就能吃到了。

……

买完糖和蜜枣,楚绍走向另一个柜台,看着柜台上的东西,一一报出自己需要的数量。

两斤盐、两斤酱油、两斤醋、两斤海带、两斤虾皮,凡是不要票的,他全都两斤两斤的买,连火柴,他都一下子买了二十盒。

二十盒,这得点到什么时候去啊。

李艳在供销社买布,看见楚绍这样,嘴巴都合不上了,她听说楚绍刚从自己外婆那得了一百八十多块钱,看这架势,是要一天内挥霍一空啊。

李艳不禁更加嫌弃了,小人得志、穷人乍富,都是一样的上不了台面。

轻哼一声,她转过身,继续挑选布料,她看中一块白底黄花的料子,穿上一定很衬她的皮肤,李艳从布包里数布票,她要买三尺,可是数来数去,总共也是二尺,正好楚绍也过来了,她看看四周,发现自己就认识楚绍,于是,她蹭过去,温柔的笑了笑。

“楚绍弟弟,你有布票吗?我差一尺,先给我,回头我再还你。”

楚绍也在看布,闻言,他抬起头,李艳觉得有戏,连忙指向那块布,“你看,多好看啊,今天买不到,下次就没了,帮帮忙,好吗?”

楚绍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他点了点头,“还不错。”

李艳一喜,伸出手就要接布票,而楚绍也确实把布票掏了出来,只不过递给的方向不是她。

递给售货员,他说道:“劳驾,扯三尺,对了,有粗布吗?”

李艳:“……”

楚酒酒仰头看她,楚楚可怜道:“对不起,我家布票也不富裕,你知道的,我们连睡觉都是睡在床板上呢,阿姨,你能谅解的吧。”

李艳:“……”

她要被这兄妹俩气吐血了。

楚酒酒欣赏了一会儿她的脸色,才得意的把视线收回去。真当她和楚绍看不见呢,刚刚她那么大的白眼,站供销社外面都看得到。

楚绍扯了三尺的棉布料,又扯了六尺的粗布料,前者用来给楚酒酒做衣服,后者用来做被子,现在是夏天,用粗布做两层的被单就行,等到了冬天,还能往里续棉花。

但是没有棉花票,也是个问题。

实在不行,就只能去黑市买了。

带着这样的想法,楚绍拎着十几斤东西,走出供销社。

楚酒酒抱着布,跟在他身后。

现在这世道,没有票是寸步难行,日常的所有东西都要票,不要票的就死贵,楚绍买这些东西,一共才花了不到二十块钱。

粮站和供销社距离不过五百米,进到粮站,楚绍把所有粮票都用了,也只买到了十几斤的粮食,根本不够吃。

不过农忙结束就分粮了,也就是这几天需要紧凑一些。

从粮站出来,楚绍又转头去了木料厂,楚酒酒跟着他,看他拿出张凤娟的凭证,在木料厂的仓库里,挑中了三根大圆木,还有五根质量上乘的整竹。

五根整竹截成两米长,就是四十多根,他买完木头和竹子,又在木料厂外面找到一个老木匠,他交代好自己要什么样的家具和用具,木匠算了下自己要干多少天,又算了下自己得带什么工具去,他试探着报出五块钱的工费。

楚绍一口答应,但要求是,把所有材料都用完,木匠才能走。

木匠高兴的眼睛都看不见了,这些活他两天就能干完,他报五块,其实三块他就干了。感觉自己占了大便宜,木匠开心的表示,要帮他们把这些原料和东西都送回去。

楚绍要的木头都是年头长、质量好的,还有那五根长达十几米的毛竹,光买这些原料,他就花了八十块,再加上油漆、绳子、钉子、乱七八糟以及木匠的出场费,九十块就这么花进去了。

楚绍买东西都有他自己的考量,楚酒酒待在一边,不打扰也不插手,就乖乖的当一个小跟班,从木匠家走出来,楚酒酒回头看看一副送走财神爷模样的木匠,她问楚绍:“接下来去哪呀。”

楚绍摸了摸口袋里剩下的钱,一百八十二,转眼就被他花了一百一出去,还剩七十多。

不行,还得再买点。

领着楚酒酒,两人回到镇上最繁华的解放大街,走到供销社最里面,楚绍挑了两个陶缸,又买了几个不要票的高价碗碟,本来这些东西是不给送的,但看买主是两个孩子,而且说了送到隔壁的木料厂就行,售货员这才勉为其难的答应,帮他们送过去。

又花出去几块钱,这时已经是中午十二点了,一上午都在走来走去,楚酒酒累得不行,两人来到国营饭店,楚绍让楚酒酒点菜,随便点,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国营饭店长得像是一个大食堂,饭店有什么菜,全都写在木条上,除此以外,墙上还挂了一块黑板,写着只有当天才会临时供应的菜码。

楚酒酒仰头看了一圈,发现自己能选择的实在不多。

毕竟他们没有票嘛。

差不多想好要点什么了,他们排到队伍后面,过了十分钟,才轮到他们。

国营饭店的服务员比供销社还横,看见两个孩子过来吃饭,白眼都要飘天上去了,“素面七分钱一碗,不要票。”

楚酒酒眨眨眼,“我们不吃素面。”

不吃就滚四个字从服务员喉咙里溢出来,刚到舌尖,还没吐出来,楚酒酒就指着墙上的牌子说道:“我们要一个土豆炒肉,两笼水煎包,两碗酸辣汤。”

服务员赶紧刹住车,自己把自己呛了个半死。

土豆炒肉一盘六毛五,水煎包也是肉馅的,平时都是单卖,一个三毛钱,一笼四个,两笼就是两块四,再加上五分钱一碗的酸辣汤,好家伙,这俩孩子穿的不起眼,手里倒是真有钱啊!

服务员正惊讶的时候,只见楚酒酒拉了拉楚绍的袖子,楚绍低下头,把耳朵凑过去,听完楚酒酒的话,他略一思考,就点了头。

“行,你点吧。”

楚酒酒灿烂的笑起来,然后转头对服务员说:“对了,再来两笼水煎包,我要打包。”

服务员:“……水煎包没了,就剩最后两笼了。”

楚酒酒有点失望,她撇了撇嘴,“那好吧,再来一份土豆炒肉,打包。”

点完了,楚酒酒功成身退,楚绍掏出钱来,又是一张大团结,在其他客人注视中,楚绍收回找的钱,带着楚酒酒转身,找剩下的空位。

李艳倏地把头扭回来,不愿意看那边的两人,也不愿意被他们看见。丁伯云却不知道她的想法,他抬起胳膊,招呼道:“楚绍,酒酒,过来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