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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受着头顶传来的重量,楚酒酒抬起胳膊,用力擦掉眼角又渗出一点的泪水,她乖乖的点头:“我知道了,爷爷。”

楚酒酒答应的很痛快,但谁也不知道,她到底能不能做到,很大概率,她是做不到的。不过没关系,楚绍这么对她说,只是希望她别再让另一个时空的事影响到他们的现在,他可不想让楚酒酒小小年纪,还没学会什么叫喜爱,先学会了什么叫仇恨。

见楚酒酒情绪稳定了,楚绍重新拿起那两张信纸,又看了一遍,他轻轻呼出一口气,然后把信纸装回到了信封里。

他准备现在就去写一封回信,然后在晚饭前,把它寄出去。

知道父亲安然无恙,而且他从来都没抛弃过他们母子,心上最初的悲伤慢慢消失,最后剩下的都是安心和高兴,楚绍抬脚就走,楚酒酒突然想起,她还攥着汇款通知单呢!

把楚绍叫回来,楚酒酒拿起通知单,先自己看了一遍,“哇,这次有三十块,太爷爷好厉害啊。”

“诶,附言上还有一行字,写的什么呀,爷爷,你来看吧,我看不懂。”

信封上的字因为楚酒酒之前就看过一遍了,所以按照形状也认得出来,可附言上的这一行,聂白跟即将赶火车一样,写的又快又潦草,楚酒酒认不出来。楚绍拿过来,仔细的辨认了一会儿。

“下午一点到三点之间,打电话到这个号码,找聂白。”

楚酒酒瞪大双眼,她直接把通知单从楚绍手里抢了回来,“我看看我看看!噢——原来这个是号码,可是这个号码怎么这么短呀,才五位数。”

抬起头来,楚酒酒看向外面的天,雨还在下,完全看不见太阳在哪里,她不会推测时间,便只能问楚绍:“爷爷,现在是几点?”

楚绍其实也不怎么会推测,他只能猜:“应该刚过中午吧。”

偏偏今天下雨,看不见太阳,一到这种天气,大家对时间的流逝就没有多少概念了,哪怕到了下午五点,大家还觉得现在是上午呢。

楚酒酒一听,连忙把通知单对折,放到了自己裤子的小口袋里,“那还来得及,咱们赶紧走,邮局不是就有打电话的吗?爷爷,你快把雨伞拿上。”

楚绍:“外面还下着雨,你打算今天就去?”

楚酒酒:“当然要今天去,你都这么长时间没看到过太爷爷了,你不想听听他的声音嘛,你不想的话,我可想,反正咱们在家没事干,对了,爷爷你记得带钱啊,要是咱们到的时候已经过三点了,那咱们也不能白去一趟,干脆就把那顿大餐给我提前兑现了吧!”

楚绍:“……”

说来说去,你还是惦记那顿大餐。

打开红雨伞,楚绍撑伞,楚酒酒则紧贴着他,两人快步往外走,雨虽然不大,但特别密,雨伞只能遮住他们的上半身,遮不住下半身,楚酒酒的小腿很快就全湿了,走在出村的小路上,楚酒酒一手抓着裤兜,防止通知单也被打湿,一手还要揪着楚绍的衣服,省得自己滑倒。

下雨时,踩上泥巴是难免的,楚酒酒一路都在低头,专注看自己脚下的路,直到楚绍突然拽住她往旁边走,她才听到咔啦咔啦的声音。

不明就里的转过头,楚酒酒差点没把眼睛瞪出去。

好高的敞篷装甲车!

车开到他俩身边的时候,楚酒酒还仰起头,小小的惊叹了一声:“哇,装甲车诶。”

楚绍:“……”

“这是拖拉机。”

刚解释完,开车的人看见这顶十分显眼的红雨伞,发现底下是两个孩子,他问道:“娃子,去哪里?”

楚酒酒率先回答:“去镇上!我哥要请我吃饭!”

司机哈哈笑了起来,“这时候去镇上吃饭,你们这俩娃可真有意思,上来吧,我要去镇上的粮站,正好顺路。”

这就叫刚打瞌睡就有人递枕头,楚绍对司机道谢,然后扶着楚酒酒上了拖拉机后面拉货用的翻斗,往常大家为了蹭车,拖拉机只要不拉货,出来进去后面坐的全都是人,但今天下雨,没人出村,所以楚酒酒和楚绍享受了一回包场的待遇。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他们能坐在最舒服的地方,然后撑开伞,把自己整个藏在伞下面。

拖拉机的速度不快,大概二十分钟以后,他们才来到镇上,司机直接把拖拉机开到了粮站,从拖拉机上下来,楚绍又对司机道了一声谢,看他这么有礼貌,司机原本想直接回去,不管他们俩了,但现在,他多说了一句:“我这边两三个小时就完事了,你们俩快点吃,吃完了还回这找我来,我再把你们捎回去。”

“不过回去以后,我就不去青竹村了,我把你们放到公社,你们再自己走回去。”

楚酒酒甜甜的笑起来,“知道啦,谢谢司机叔叔,等我们回来,也给你带一份好吃的!”

楚绍的口头禅是再说吧,楚酒酒的口头禅就是给你带好吃的,因为她自己喜欢品尝美食,所以她就觉得,美食是最好的礼物,也是最棒的收买人心的工具。

跟司机道别,两人撑着伞往邮局走,路过供销社的时候,楚酒酒脚步一顿,“等一等,我突然想起来,上回我跟冯阿姨说过,再来领汇款的时候要给她带东西,爷爷,咱们先去供销社看看。”

买个东西耽误不了几分钟,更何况今天天气不好,供销社都没人了,不用排队,他们买的肯定更快。

出门时,楚绍带了五十块钱,楚酒酒还惊讶他为什么带这么多,她哪知道,现在打电话特别贵,尤其是他们要打的长途电话,更贵,他和楚立强这么久没见了,要说的话肯定很多,单是电话费,就得掏十几二十块出去。

来到礼品柜台,楚酒酒左右看了一圈,然后指着售货员身后一个形状怪异的包装问道:“那是什么?”

售货员懒洋洋的转回头,瞟了一眼,她又懒洋洋的转回来,一边看着自己的指甲,一边回答:“金华火腿,一斤一块八,整个卖,不切。”

一只金华火腿最小的也有四五斤,金华火腿的原料是猪肉,而隔壁的国营饭店红烧肉才一块五一盘,这火腿不仅没多少油腥,里面还有一根大骨头,除非送礼,或者家里极其有钱,不然没人舍得买这个。

楚酒酒算了一下,她也觉得有点贵,但想想上回冯阿姨送她的黄油饼干,她就纠结了,她扭头看向楚绍,接收到她的目光,楚绍大总管慈悲的点了头,“还人情是应该的,买吧。”

得到家中钱粮大总管的首肯,楚酒酒顿时开心起来,她指向其中一个最小的,“我要那个,不用包了,我们拿着走。”

楚绍一手交钱,售货员一手交货,楚酒酒把火腿接到手里,出去以后,她看着这个大火腿就觉得稀奇,因为它真的就是一条腿的形状,跟她妈妈以前买的火鸡腿差不多,不过金华火腿大多了,也贵多了。

楚酒酒乐呵呵的把火腿举起来,跟楚绍说:“除了在动画片里,我还没见过这样的火腿呢,我平时吃的火腿都是圆的,有些还切成了片,根本看不见原来的形状。”

一边聊一边走,很快,他们就到邮局了。本以为邮局也没什么人,哪知道,邮局还是以前的人山人海,各种窗口都在排队,连小于同志的汇款窗口都排了四个人。

楚酒酒左右乱看,看见打电话的窗口了,楚酒酒一指那边:“在那呢,楚绍,我们快过去!”

打电话的队伍并不长,可它最慢,楚绍在后面排着,楚酒酒则跑到前面去,她想看这里的打电话都是怎么打的。

队伍前端的阿姨先把自己要打给哪里告诉工作人员,工作人员拨通以后,等了半天,终于,那边接起来了,工作人员问阿姨她要找谁,阿姨连忙说了一个名字,工作人员重复给对面听,然后,她就不动了。

真的是不动了,连阿姨都作出一副低头默等的模样,过了十来分钟,工作人员耷拉着眼皮,听筒一直放在她耳边,终于,听到对面说话,工作人员嗯了一声,然后把电话放下。

“他出差了,二十九号回来,你二十九号再打吧。”

楚酒酒:“……”

楚酒酒没想到是这种结果,但那个打电话的阿姨一点都不惊讶,跟工作人员道谢之后,她就离开了,后面的人对此见怪不怪,只催促着前面的人赶紧过去。

楚酒酒一脸懵然,正打算回去的时候,后面一个人叫出了她的名字,“酒酒?”

楚酒酒回头,发现是冯如意,她又戴上了那个红袖标,看来今天下午是她的值班时间。

看见冯如意,楚酒酒一秒把表情切换成灿烂的笑,“冯阿姨,我刚要去找你呢,你看,这是我给你带的火腿。”

楚酒酒没见识,冯如意却不一样,她家境好,丈夫的工作又十分体面,她吃过金华火腿,知道这是国宴上必有的一道菜。当然,国宴的金华火腿和人人都能买到的金华火腿肯定不一样,但即使是后面这种,也非常好吃,肉香四溢,口感嫩爽,这是唯一一种肥肉少,但味道比肥肉还更唇齿留香的腌肉。

冯如意喜欢吃,她丈夫喜欢吃,她的孩子也喜欢吃,只是金华火腿太贵了,又不单卖,冯如意一年里,也就是过节才会买上一个,而过节时候家里总是一大群人,她根本吃不到几块,最后也就是用吃剩的骨头,炖一大锅汤,给家人多下点面条。

冯如意心动,却仍旧摆手,“这太贵了,酒酒,你拿回家自己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