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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秀薇没有水壶,楚酒酒跟她去过一次供销社,但由于知青们什么时候去镇上,那都是有规定的,她初来乍到,不好自己一个人出去,所以,她跟楚酒酒去的是公社旁边那个供销社。

这个供销社里东西特别少,油盐酱醋有的是,但锅碗瓢盆,就只有零星几个,楚酒酒从家里拿了几张商品券,先帮温秀薇把最要紧的脸盆、牙刷、毛巾等等都买齐了。

小供销社卖的质量都不怎么样,而且花色特别旧,也不知道在货架上放了多少年,但为了应急,她们只能将就,至于农民人手一个的水壶,小供销社没有卖的,而村里人人都有的那种葫芦水壶,又得去跟当地人家讨要,温秀薇还没有相熟的人家,每回口渴了,要么忍着,要么就徒步走回去,一次性全都喝完,然后再回来继续干活。

温秀薇回去的时候,看见孙玉芹坐在罗淑阳的床上,她打开了一包从家里带来的饼干,正悠悠的吃着,见她进来,哼了一声,却也没对她说什么难听的话。

现在宿舍里就是这样,孙玉芹单方面跟温秀薇和罗淑阳闹别扭,时不时就阴阳怪气两句,不过也没有其他的动作了,所以温秀薇和罗淑阳都没跟她一般见识。

至于那个卢知青,卢万花,她跟另外三个人关系都差不多,不咸不淡的,温秀薇观察了几天,发现她可能跟徐家湾唯一的男知青任胜利有点关系,每次上工,他俩都会一起离开,可宿舍里一直没人提过这件事,温秀薇也不好问,就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喝了水,温秀薇又马不停蹄的往回赶,知青点跟田地的距离太远了,当初徐家湾的大队部只想到了自己的便利,却没想到知青们方不方便,他们几个不用下田,可苦了这些来回跑的知青了。

一来一回,也就不到一个小时,可温秀薇再回来的时候,发现属于她范围的那片地,已经被垄好了,一点不多,一点不少。

大队部分给知青们一片土地,五个知青各自负责一部分,但干农活讲究合作,所以除了男知青任胜利,其他人都是两两分工,温秀薇跟孙玉芹一组,孙玉芹总是偷懒,她就干的要更多一些。

可是这样也没什么关系,她干得多,她的工分就多,前面有小队长看着,不会把她的劳动算在孙玉芹头上。温秀薇缺钱,自然愿意多干,虽然这样累,但至少,她不用担心自己会饿肚子了。

这人却只干了二分之一的活,温秀薇愣愣的看着站在田野尽头的小黑点,收起锄头,看见温秀薇回来了,楚绍深一脚浅一脚的走了回来。

他站在田埂下面,温秀薇站在田埂上面,两人之间有了一个头的高低差,楚绍额头出了细微的汗,他仰起头,对温秀薇说道:“知青干活不用这么勤劳,只要把你负责的那一块干好,就没人会说你什么了,你做的太多,反而容易遭人埋怨。你们吃大锅饭,到时候粮食怎么分,也是问题。”

不过短短一小时,拿起锄头的楚绍好像换了一个人,他不紧张了,也不无措了,提起了他熟知的事情,连他的表情,都变得可靠了起来。

“今天的活我帮你干完了,你们的小队长刚才没过来,你别立刻就去告诉他,让他记分,等上一段时间,其他人开始离开,你再跟着他们一起离开。”

说完,把锄头放到田埂边上,楚绍没再看她,“我走了。”

温秀薇呆了一呆,她还在消化楚绍刚刚说的那些干活小窍门,过了两秒,她才反应过来,追着走下田埂,“等一会儿,你……你是谁?你为什么要帮我干活?”

楚绍脚步一顿,微微偏过一点视线,楚绍抿了抿唇,后面那句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于是,他只简单说了四个字。

“我叫楚绍。”

说完以后,他重新迈开步子,他走的特别快,步子迈得很大,不知道的还以为后面有狗熊在追他,温秀薇怔了半天,总算从记忆里挖出了跟楚绍有关的一句话。

“我住在青竹村,家里还有一个叫楚绍的男孩,他今年十三岁,身高一米七,五官端正身体健康,热爱学习热爱祖国,有房无车有存款,勤劳善良不抽烟,他今天没来,但如果你想见他,我立刻就带你回家!”

温秀薇:“……”

原来,这个人就是楚绍啊。

才十三岁?她还以为他已经十五六岁了。

楚家的人都好奇怪,一个刚见面就给她送钱,一个刚见面就帮她干活,真是……特别的让人摸不着头脑。

无意识的笑了笑,温秀薇拿起那把被楚绍放下的锄头,她习惯性的走到孙玉芹那边,刚要把锄头锄进地里,突然想起楚绍刚刚说的话,她不禁抬起头,往周围看了看。

没人在看她,大家都忙着干自己的活,温秀薇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她干的多了,还会遭人埋怨,不过,感觉楚绍不会害自己,想了想,她还是把锄头重新拿了起来,然后,她去找地方休息了。

——

楚酒酒今天去镇上买元宵,她没想到临时抱佛脚的人那么多,她和韩生义排了一小时的长龙,才终于买了二斤元宵回去,二斤里,只有一斤是他们五个人吃的,剩下一斤,楚酒酒自掏腰包,准备给温秀薇送过去。

她不知道知青点会不会也自备了,但不管他们自不自备,这一斤她都要送过去。这可是温秀薇第一个离家以后的节日,本来孤身远走他乡就已经很难受了,要是还没人关心,她今晚肯定要哭着睡着。

楚酒酒把温秀薇代入成了自己,其实温秀薇比她坚强多了,她才不会动不动就哭鼻子。

拎着元宵,楚酒酒跟韩生义加快速度,来到知青点,却发现这里只有一个孙玉芹,她扭头就走了,跑到最近的徐家湾小学,然后把元宵交给了罗淑阳。

如果只是温秀薇自己吃,买一两就够,可她住在宿舍里,楚酒酒只能多买一些,让她们分着吃。今天排队太长时间,再不回去,韩奶奶用来煮元宵的锅可能都要烧干了,来不及去找温秀薇在哪,楚酒酒找上罗淑阳。

见她又来给她们送吃的,罗淑阳笑着接过,还说她今晚会跟温秀薇多聊天,让她别再那么想家。

楚酒酒跟罗淑阳道了谢,然后才回到青竹村,回到家,她先洗了洗脸,用毛巾把脸上的水都擦干,她走进屋子,发现楚绍还是跟往常一样,坐在那张小书桌边上,正不停的在纸上写着什么。

楚酒酒走到他身边,时隔多日,终于又提起了温秀薇:“我今天去给奶奶送元宵了。”

楚绍垂着眼睛,嗯了一声。

楚酒酒盯着他的脸,想看到他的表情变化:“奶奶来到这里还没几天,她肯定很想家,不知道她今天晚上会不会哭。”

楚绍翻过一页纸,再度嗯了一声。

楚酒酒:“除了想家,奶奶每天还很累,我之前去看她的时候,就发现她总是没什么精神,特别困,晚上睡不好,白天还要干那么多的活,好辛苦啊。”

楚绍放下笔,楚酒酒眼睛一亮,还以为他终于被自己打动了,然而,他的下一个动作是,打开墨水瓶,望着还剩一多半的瓶子,他把钢笔放进去,又吸了一管墨水上来。

一边把盖子旋上,他一边扭过头,对楚酒酒点点下巴,“嗯,你说得对。”

面无表情的看着楚绍,楚酒酒一秒暴怒:“嗯你个头啊!我再也不要理你了!”

楚绍:“……”

楚酒酒又跑了,推开窗户,他看着楚酒酒气鼓鼓的离开,他重新坐回到椅子上,看着被他瞎划拉一通的条纹纸,楚绍阴阴的笑了一声。

小丫头,让你跟我玩欲擒故纵。

……

楚酒酒最近喜欢往徐家湾跑,韩爷爷和韩奶奶见怪不怪,毕竟她想到什么,立马就会做什么,三分钟热度的事情,说不准什么时候这风头就过去了。韩爷爷叮嘱韩生义,如果她要过去,那他和楚绍,至少得有一个人跟着,外面太乱,小姑娘自己一个人走,还是不安全。

发现吃饭的三个孩子都没什么反应,韩爷爷为了让他们长记性,还说起了支书家的大女儿。

在村里,人们一般管她叫支书家的疯婆娘。

韩爷爷讲别人的事,就跟说评书一样,抑扬顿挫,还带留白。

“支书家谁不知道?我虽然没见过,但一提起老支书,青竹村谁不服气,他的女儿在村里,那是没人敢欺负的啊!可老支书的名气只在青竹村管用,到了外面,人家才不管你是支书还是百姓,他想抢你,那就要抢你!”

韩爷爷伸长了脖子,瞪大眼睛,看着几个孩子,“你们是没见过,支书家的大女儿有多惨,她年轻时长得好看,还去镇上参加过汇演,报名过文工团,后来认识了她丈夫,她就搬到婆家住去了,她婆家在老虎坑,这村子离青石河远,想回来,得爬过两座大山才行。也就是六七年前,支书家的大女儿跟丈夫孩子一起,买了节礼,准备回来看望娘家,结果,在山壁上,他们遇上了强盗,东西被抢走了,丈夫和孩子都被强盗杀了,连她自己都被捅了一刀,好不容易救活,可一醒过来,听说丈夫孩子都没了,她也就跟着疯了。”

楚酒酒听的内心震撼,她哇了一声,“真的好惨……”

韩爷爷十分认同的点点头,“可不是,你看看,连带着丈夫孩子的,都会遇上这种事,你一个小女孩,那不是更危险吗?”

楚酒酒挠了挠头,“可是,韩爷爷,要照你这么说的话,支书家大女儿人家跟丈夫一起,都没逃过去,那我跟生义哥一起,或者跟楚绍一起,我们都是孩子呀,不是一样逃不过去吗?”

韩爷爷:“……”

好像是啊。

楚酒酒望着他,无辜的眨眨眼,“如果都一样的话,那我单独过去,跟找人陪我过去,好像也没什么区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