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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个有资历的导演,早见识过这样的饭局,老早就跟孙子似地伺候过这些人,所以能忍能咽气,他拽着夏竹的手腕,小声劝她:“夏编,您这一走,这戏就完了。”

“你就算不为剧想,也该为周导想想?他可是刚在人林总面前力挺了你。您不是不知道信达资本在圈子里占据半边天,今儿要是得罪了人,您接下来的剧本能好卖吗?”

“您跟汤倩碰个杯道个歉不就完事了吗?何必闹得腥风血雨,您是不怕,可剧组百来号人还要讨生活呢。”

“你得明白,不是谁都有资格摔桌走人的。”

夏竹听到最后一句,起身的动作一僵,众目睽睽下,她又撑着笑,重新坐回去。

只是姿态怎么看怎么不情愿。

几个投资人你一句我一句地恭维林之珩,连带着一旁的汤倩都跟着沾了光,林之珩本人却是没什么兴趣,他点了根烟,手搭在汤倩的椅背,漫不经心抽着。

夏竹忽视包间里的混乱,深深吸了口气,再次站起身,拿过服务员刚开的茅台,端起自己的杯子倒至杯沿口,一手握着酒瓶,一手端着酒杯绕开一大圈人走到汤倩身边,脸上堆满笑:“汤倩,我敬您一杯,之前剧组的事儿是我的错。今儿给您赔罪,希望您大人有大量,别跟剧组的工作人员生气。”

“周川也唱得差不多了,您看要不跟林总说一声,让周川歇歇?”

不等汤倩反应,夏竹捏着酒杯仰头直往喉咙灌。

她姿态摆得很低很低,喝起酒来也是实打实的。

汤倩被夏竹的举动吓到,捏着筷子半天没反应过来。

倒是一旁的林之珩饶有兴致地弹弹烟灰,等夏竹满满一杯快要喝完他才起身绕过椅子,咬着烟头,伸手拦住夏竹的手:“一姑娘家喝这么多,显得我欺负人似的。”

“既然你诚心诚意道歉,我今天就多管闲事,当了这个和事佬,替汤倩承了这情,希望以后在剧组你俩能和睦相处。”

“听口音你是北京人?我也认识几个北京朋友,对北京这座城市也挺喜欢,有机会咱俩重新认识认识。”

林之珩面上的笑有多假,他的话就有多冠冕堂皇。

夏竹与他对视时,清楚地瞧见了他眼底的轻视,表情虚浮得好似假人。

这一杯少说也有半斤,夏竹喝得急,这会儿头晕目眩,手撑着桌沿差点摔地上。

周川吓得满脸煞白,歌也不唱了,人跑到饭桌前扶住身子不停往下栽的夏竹。

夏竹冲周川安抚地笑了笑,回头迎上一桌人异样的眼光,晃了晃酒杯,笑眯眯开口:“我去个洗手间,各位继续。”

拒绝周川的搀扶,夏竹提着包,踉踉跄跄走出包间。

头晕得厉害,她靠在走廊的墙壁缓了好几秒都没看清往哪个方向走。

直到一个服务员过来给她指了路,夏竹才拎着包撑着墙往洗手间,她胃里翻滚的厉害,时刻有呕吐的可能。

只是醉了以后,平整地面莫名变得扭曲、凹凸,她连落脚都小心翼翼,不敢轻易尝试。

许默下午相亲失败,直接驱车到石景山区见一个上海那边的朋友。

对方刚回国,准备留在北京创业,想跟许默打听如今的市场行情。

聊到中途,许默嫌包间里待久了闷得慌,出来透透气,谁曾想碰到醉醺醺,路都走不稳的夏竹。

眼看她快要跌倒在地毯,许默几步上前,伸手一把将人捞起来。

夏竹显然没认出他,她只捂着嘴、佝偻着腰,手心死死抓着许默的手臂,含糊不清地说了句谢谢便要推开他。

许默看她醉得不轻,不动声色握紧她的手臂,眸音低低地问她:“看清我是谁了吗?”

夏竹耳朵嗡嗡作响,压根儿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只以为是被人纠缠,试图甩开许默的手。

甩了四五下都没甩开,夏竹喉咙一阵恶心,猛地弯腰哇了声。

她一下午没吃东西,吐的全是清水,吐完狼狈地倚靠在墙壁,眼神迷离、散乱地望着许默。

许默衣角也沾了不少污渍,他轻微蹙眉,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叠方巾,弓着腰慢慢擦拭掉夏竹嘴角的脏东西。

夏竹吐完好受不少,理智回笼,她重新抬头,结果对上一双温存、不解的深眸,面前放大版的俊脸逐渐清晰暴露出来,她扩散的瞳孔慢慢聚神,困惑询问:“许默?你怎么在这?”

许默一边注意着歪歪斜斜靠墙的夏竹,一边招呼服务员处理地上的狼藉,等服务员将地毯上的脏污清理干净,许默随手将手帕丢进一旁的垃圾桶,眸音低低问她:“怎么喝这么多?”

夏竹揉揉泛疼的眉心,有气无力解释:“剧组聚餐。”

许默若有所思扫一眼幽暗深长的走廊,听着不远处的包间传出的混乱动静,深深望着夏竹:“结束了吗?我送你回去。”

周川半天没见夏竹进包间,以为她出了什么事儿,找了个借口溜出来,撞见靠在走廊拐角的夏竹,周川着急喊出:“姑奶奶,您怎么在这儿?没事吧?要不要——”

话音未落,周川走到拐角,陡然发现拐角处还立着一个英俊深沉的男人。

由于视线有阻,周川刚刚并未发现他。

见两人站位亲密,男人的大手还落在夏竹的手腕,周川脑中警铃大作,警惕问:“您是?”

许默立在原地,不动声色打量两眼追出来的周川,平日平和温柔的嗓音多了两分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狠厉:“她喝醉了,我送她回去。”

“麻烦您回头跟包间里的人说一声,以后饭局甭让她一小姑娘喝这么多。”

“她一编剧,应该轮不着她出来应酬。”

交代结束,许默扶着夏竹的肩膀错过周川往另一间包厢走。

没走两步,周川似是想起什么,警惕追问:“您谁啊?就这么走了,万一出点事儿,我找谁说理去。”

许默步伐缓下来,他握着夏竹薄弱的肩头转了个圈,俯身凑她耳边,低声问她:“夏竹,跟他说,我是谁?”

夏竹满脸难受,本能喊出许默的名字。她声音不算大,周川却听得一清二楚。

其实不用特意问明许默的身份,光夏竹那放任他带她离开的信任就能看出他俩的关系不简单。

许默将人带进斜对面的包厢,阖上门那刻,周川听见里头有人问:“这姑娘谁?怎么醉得这么严重。”

门留了一指缝隙,周川窥见男人脱了身上的西装外套盖在睡得不省人事的夏竹身上,接着轻飘飘回应问话的人:“我一妹妹。您先替我看着,我出去瞧瞧怎么个事儿。”

对方叹了口气,似感慨又似惋惜:“看不出这北京城里还有您许公子在意的人。我以为除了周娆,你这颗心再不会为人跳动。”

周川有些好奇男人的身份,站在原地不肯挪动脚步。

本以为男人不会回应,没曾想在周川失望之际,里头传出男人轻淡的嗓音:“我这人比较护短。”

没曾想簪缨世胄、钟鸣鼎食之家养出来的翩翩贵公子竟然也有一怒为红颜的魄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