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琅文学zilangwx.com

小鸟伸手,把他偷摸到的一瓶啤酒拿走,不让他喝,小牧苦苦拿着不放。

“这里本来就是?我家,十?年前。”小鸟这样说,趁男孩诧异的时?候,把他的酒没收了。

屋子里没有亮灯,凌乱得很,窗外的路灯透过来,照着小鸟的侧脸和那闲散握着酒瓶的手指,仿佛她从很早以前,就一直坐在这个黑暗的角落里。

林苑裹在毛毯中?,感觉到有一点点疲惫,悄悄打了个哈欠,“我们要在这里躲多?久?”

“如果运气好,没被人发现,最好躲到黑夜过去。”大虎这样说,他刚刚包扎好手臂,也单手拿了一瓶啤酒在喝,视线悄悄看了小鸟一眼,“就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回?来。”

小鸟就不说话了,埋头喝她的酒。

过了不知道多?长时?间,没负责站岗的哨兵都睡着了。

林苑打了一个小盹醒来,看见小鸟就坐在她的身边。

头发短短的女哨兵靠着墙,手指转着空了的酒瓶,眼睛一直看着窗户,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十?年前这里还是?一个正常的街道,住着很多?人。”小鸟突然说。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害怕惊醒熟睡的人,

“那时?候,我和我老妈就住在这间屋子里。我妈很爱喝酒,冰箱永远有酒,她每天都喝醉。”

林苑:“十?年前?就是?上一次大扩散的时?候?那你是?那时?候从这里逃出去的?”

“不是?。”小鸟看了林苑一眼,把手里的空酒瓶放在地上,“那天,我和我老妈吵架,吵得很厉害,两个人彻底闹翻了。我拿了两件衣服离家出走。”

地板上空着的易拉罐倒了,在底板上滚了滚,发出冷淡的响动声。

小鸟平静的叙述声,混杂在冷冷响动的金属声中?。

“我走了很远,一直没有回?头。污染区突然扩散的时?候,我就没被卷进去。我老妈,还有那些邻居和很多?的熟人,全都留在这里了。全他妈留在了这个噩梦一样的地方。”

夜晚很凉,天空中?远远传来细细的曲乐声。

林苑裹在毯子中?没有说话,只安静地倾听?,小触手们乖乖地一个个竖立起腕足,在黑暗中?陪着两个女孩。

“其实也没什么?啦。你别这样看着我。”小鸟回?过神,顿时?觉得自己太感性了,朝林苑挤出个笑容,“我走了我老妈可能?很开心,她就从前一直嫌我烦,说我是?个拖油瓶。”

“她每天喝酒,活得醉生?梦死,现在也挺好,直接生?活在这个做梦一样的世界里了。”

就在这个时?候,走廊外传来脚步声。

咚、咚、咚……

脚步声由远及近。

一个巨大的佝偻着的身影,垂着长长的卷曲的头发,从窗户前走过,停在了屋门外。

屋子里所有人被这动静惊醒,人人屏住呼吸,握紧了手边的武器。

“白?花儿,是?白?花儿回?家了吗?”一个幽幽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白?花儿是?小鸟的名字。

所有人屏气凝神,死死盯着那道门,不敢发出任何动静。

过了片刻,门外传来一声叹息,逐渐安静下?来,门外的“人”似乎是?离开了。

哨兵们相互打着手势,有两人悄悄移动脚步,准备上前查看情况。

门锁中?,突然响起了钥匙插入的声音。

咔嚓。

******

屋子的门被打开,推门的是?一只白?生?生?的手臂。

那手纤瘦,柔美?,映着走廊冷白?的灯光,无名指上带着一个细细的戒指。

手伸了进来,人却没有动。

“是?白?花儿回?来了吗?”屋外的人这样说。

白?花儿是?小鸟的小名。

小鸟咬着牙,一点一点抽出腰间的佩刀,刀锋还未露,她的眼圈已经?红了。

她知道来的人是?谁,十?年来,她来过五号污染区无数次,每一次都刻意地回?避了这片区域,就是?不想碰到这个人,不想看到她如今的样子。

一只柔软的手从旁伸出,按住了她拔刀的手。

小鸟红着眼眶看去,是?站在她身边的林苑。

“没有,白?花儿还没回?来。”林苑突然出声说道。

屋里所有人被林苑的声音吓了一跳,他们不知道林苑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开口说话。

会不会是?因为林苑并不熟悉污染区的规则?

她不知道在这里,这间屋子属于污染区内“本地居民”的空间内,贸然和畸变种对话,很容易激怒畸变种,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

身材纤细的向导站在屋子里,平静地注视着伸入屋中?的那只手臂,在她并不高大的身后似有无数巨大的阴影涌动。

她缓缓地,温和地又说了一遍,“没有呢,你的白?花儿还没有回?家。”

屋外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静,哨兵们的冷汗从额头滴落。

大家心中?都隐约知道来的人是?谁,不论?强大于否,他们不想在这里战斗。谁也不愿在这里和小鸟的“妈妈”拼个你死我活。

过了不知道多?久,

屋外的人轻轻说:“原来是?这样啊,她还不想回?家。”

苍白?的手臂收了回?去。

门外一片寂静,再无声响。

【也,也不是?不能?沟通的嘛。】

【吓我一跳。】

【还是?有点可怕】

【怎么?办,我感觉她还会回?来】

【下?次别让我出来,我胆子小】

空无一物的大门外卷进一阵凉风,清冷的星光透过门洞,静静照在底板上。

小鸟凝望着敞开的大门片刻,很快收敛了情绪。

在这样的地方想要活下?去,不能?给自己太多?怀念和悲伤的时?间。

“这里不能?待了。”她说,“我们走。”

他们沿着楼道的楼梯往上跑,楼梯间里的墙壁上贴着几张寻人启事。

寻人启事的内容,是?一位丢失了女儿的母亲,寻找她名叫白?花儿的女儿。

小鸟一言不发地从那些贴在墙上的寻人启事前跑过。

照片上的小姑娘十?分年幼,十?年前的小鸟还留着长发,有着一幅倔强而生?动的表情。

污染区里,时?光几乎不会流逝。

十?年之前,那位母亲寻找孩子的心,也就永远地贴在了楼道街头。

当年为什么?和母亲吵架,小鸟已经?几乎想不起来了。

那时?候母女俩生?活得很难,母亲总是?骂她,她的脾气也很大,从小和母亲对着干。

“要是?没有了你,老娘活得轻松多?了。”

“你滚了最好,有本事永远别在回?来。”

原来,记忆中?总是?很凶的妈妈并不是?一点不在乎她,原来妈妈也会在她走了以后到处贴寻找她的告示。

但?她已经?回?不来了,再也回?不到这个又小又破,却总是?出现在梦中?的家。

沿着楼梯一路跑上天台,强壮的羽翅在身后出现,小鸟准备带着林苑飞起。

林苑把自己撕下?来的一张寻人启事塞给她。

“给我这个干嘛?”小鸟不太高兴地撇开脸。

“收着吧。你不是?想要吗?”

小鸟咬了咬嘴唇,最终接过了那张十?年前自己没有看到的纸,小心地折叠好,放进胸前衣服最里面的口袋里去了。

暗夜的星空下?,哨兵们在一栋一栋房屋的顶楼间飞跃。

这里的地势很高,可以看见远处的大海。

空中?的曲乐奏得愈发欢乐,黄金色的沙滩上,一个个从海底爬上来的黑色身影,浑身湿漉漉地排着队,拖着一地水痕向那些亮着灯光的街道走去。

一个巨型的,发着微光的身躯,随着海浪上岸,它湿哒哒地蠕动了片刻,爬起身来,柔软的腹足翻过高高矮矮的房屋,蠕动着在街道中?穿行,移动的速度越来越快。

“那个,那个东西是?不是?朝着我们过来的?”

被小鸟带着飞行在天空的林苑指着远处那只快速蠕动的怪物。

哨兵们举目望去,那只巨大的,逐渐成型的怪物,翻越高低不同的地势,正以极快的速度前进

很明显的,它是?直奔着他们而来。

小鸟把战斗的地点选在一处没有任何建筑物的荒野。

虽然不知道怪物追上来的原委,但?不管怎么?说,对付一只畸变种,总比被整条街道一群的怪物同时?围阻来得好一些。

直到到了近前,才真正看清那只庞然大物的全貌。

它有着一张堪称俊美?的脸,银色的卷发,灰蓝的眼睛,目光柔和而深邃,湿漉漉的头发上还戴着一顶船长帽。

那帽子林苑觉得的自己见过,玛丽号沉船中?,那位死去多?年的船长遗骸上,也戴着一顶一模一样的帽子。

在那有着俊美?面容的头颅下?,是?一个人类男性的身躯和各种乱七八糟海洋生?物的融合体。

巨大、诡异、扭曲的融合,不是?人间活物。

七八只有着甲壳的手臂从脊背、从腋下?伸出,柔软的腹足垂在地上,后背有彩色的鳞片,身后拖着蝓蛞似的尾部。

几乎是?把美?艳和恶心集为一体,是?从地狱中?,从深渊里爬行而出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