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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翘趁热打铁,说道:“既这样,不如趁着参汤还热着,一并把心头血取了。”

宝书闻言,不悦地对银翘说道:“银翘姑姑,公子雪风寒还未痊愈,这就要取他的血,怕不是会伤了他的身子?不如还是等公子先养好了再议。”

王妃哪里容得养好了再议,且不说参汤已经煮了,断不可能放两天,就说世子爷的情况也难说能等多久,更别提这剜心取血的提议一旦说出去,王爷肯定会跳出来反对的,届时只能是一场空。

不过,王妃也不宜把这些话说出来。

银翘自然替她说了:“千年人参只有一根,参汤不能久放,世子爷的病情也等不了太久……”

眼看银翘和宝书就要吵起来,明先雪缓缓打断,对宝书说道:“如今你倒是越发有体面了,连王妃也敢顶撞?”

宝书被明先雪这么一说,顿时脸色一僵,有些不忿地回答道:“公子,宝书知错了。但我也只是担心公子的安危,才会失了分寸。”

“王府之中,规矩大过天,无论是什么原因,也不能僭越。”明先雪说,“你先下去思过吧。”

宝书听了明先雪的话,心中虽然不甘,但也只能低头应是,然后退出了房间。

眼见明先雪把总是唱反调的宝书支出去了,王妃和银翘满意地点了点头,对视一眼,仿佛在说:原来为明先雪是伪君子,没想到他是真傻子。

明先雪对王妃说道:“王妃,请坐。”

王妃却犹豫了一下,犹自带着泪眼,用可怜的腔调说:“先雪,我知你素来是一个好孩子,既已答应了给我药引,是断然不会食言的。只是先霆的情况危急,我不得不腆着脸在这儿求你尽快取血。望你千万不要怪我才是。”

“我自然知道这个意思,所以才把宝书支走。若他仍在这儿,恐怕是不便的。”明先雪语气温和地说。

王妃这才用帕子擦了擦眼泪,在银翘的搀扶下缓缓坐下。

明先雪又叹了口气,说:“大师既然跟您说了,要取我的心头血,不知他可有说了以何种方式取血?”

王妃闻言,脸上尴尬:雷坤子的原意是直接杀了明先雪,趁着尸身尚温,剜心取血。但这样的手段,她如何能坦白相告呢?

王妃便遮掩地说:“大师还没来得及告诉我,就暴病而亡了。”

明先雪听后,倒没有继续问下去,只说:“既如此,不若按我的方法来。”

“你的方法?”王妃愣了愣,“你有什么办法?”

明先雪笑笑,说:“小七医术高明,大约知道什么取心头血而不伤性命的办法罢?”

王妃听得这话,不禁打量狐子七,却见这狐子七年轻貌美,令人不免以为他是绣花枕头。

王妃忍不住问:“小七看着倒是年轻,竟然还能懂得这么多吗?”

狐子七淡淡一笑:他是山野长大的狐狸,哪里懂什么医术?

但取心头血的法子,凡是妖精都是晓得的,就跟熊猫晓得爬树摘竹子一样。

面对王妃的质疑,狐子七故作高深一笑:“王妃,您信不过我,难道还信不过公子雪吗?”

王妃一下噎住,倒是不知该说什么。

这话倒比什么自夸之言都让人信服。

狐子七又道:“虽然我知道取血而不伤性命的办法,但破皮取血,终是有风险的,即便是我,也没有十成把握能不伤到您的性命。更别提,取血会引起钻心之痛,您真的确定要这么做吗?”

明先雪不假思索道:“总不能见死不救。”

狐子七闻言,一时沉默。

王妃见状,倒怕狐子七和宝书一样,为了维护明先雪,不肯答应取血,想着要说点什么劝劝。

却没想到,狐子七淡然一笑:“既然公子有这么高尚的情操,我焉有不帮助的道理?”

听到狐子七这么说,王妃大喜过望。

狐子七对王妃道:“取血一事,需宽衣露体,且过程颇为血腥,恐惊扰到王妃与银翘姑娘。还请二位先行回避,待此事办妥,我再向王妃禀报。”

王妃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说道:“好吧,那我们就先到外面等候。”

银翘也附和道:“就依你所言吧,我们就在外面,有什么需要就随时叫我们。”

说罢,王妃便和银翘走到外间,虽如此,也仍忍不住频频回头张望,却见房门掩得严严实实,半丝声音也没有漏出来,叫二人隐隐有些担忧。

屋内,狐子七走到床边,轻触垂落的床帐,手指移动,床帐缓缓撩起,露出平整的床榻。他作出“请”的姿势:“公子,请吧。”

明先雪便来到榻上,安然躺下。

狐子七垂眸看他,微微一笑:“公子真的这么舍己为人,以德报怨吗?”

明先雪淡淡笑道:“听你的意思,像是不信我?”

“我从前觉得你是一个满肚子坏水的家伙,”狐子七叹了口气,“只是学了沽名钓誉那一套,爱装出一副清高慈悲的样子。”

明先雪笑着看狐子七,没有进行任何辩解。

狐子七垂眸:“你怎么不问问我现在是什么看法?”

明先雪从善如流:“狐仙现在是什么看法?”

狐子七一笑:“我现在么?我怀疑你真的是一个好人。”

明先雪似略感意外:“听你的语气,好像不太认同。”

“我不是不认同你的好,”狐子七深深一叹,“只是不太希望你真的是一个好人罢了!”

明先雪轻轻一笑:“这是为什么?”

“因为好人命不长。”狐子七在榻边坐下,眸光盈盈看着明先雪,“我想你活得舒服一些,长久一些。”此刻狐子七眼眶里的温柔是真实的。

这其实很难得。

到底狐子七之前对明先雪百般的柔情,几乎都是狐狸天然的表演。

只有这一刻,狐子七真正心疼起这个十六岁的年轻人。

明先雪却道:“我这样活得挺好的,狐仙莫忧。”

狐子七笑笑:“不说这个了。”说着,狐子七顺势侧卧到明先雪侧边,笑道,“你知道狐妖是怎么取心头血的吗?”

明先雪闻言,轻轻摇了摇头:“我并不知道。”

“公子雪学富五车,博闻强识,也有不知道的事情啊。”狐子七笑着撩了一下额发。

“还请狐仙赐教。”明先雪并不多话,只一副肉在砧板上的样子,平躺着好似无论怎么对待都不会反抗一样。

这模样真看得狐子七兽血沸腾。

狐子七把手一伸,风一般轻柔地来到明先雪的襟边。

外头袍子立领松开,便露出云朵一样白的内衫。

明先雪静静地躺着,任由狐子七动作,目光却微微移向狐子七,似在看狐子七的脸,也似在看狐子七背后的床头柜,那儿放着一个黄铜小香炉,正在缕缕地生着比水还柔软的烟。

狐子七更加靠近了他,脸颊几乎贴在敞开的衣料。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明先雪裸露的胸膛。

总是把立领扣到咽喉最上的男人,胸膛自然是十分白皙的,白得像是一抔雪,把手捂上去,都怕要融化。

“可能会有些疼。”狐子七轻声说。

明先雪仍侧着脸,看着香炉升起的烟。

狐子七笑笑,伸出一根食指,却见他的指头上的指甲修得圆润,玫瑰色的温柔无害。却是这漂亮的手指,往明先雪的胸膛上轻轻一点,皮肤就无声而顺滑地被划开,鲜血顺着狐子七的指尖沁出。

这动作看着如斯轻柔,带来的疼痛,却如利箭穿心。

明先雪感到胸口处仿佛被烈火灼烧,又似被寒冰冻结,疼痛无比。

狐子七的手指虽划在明先雪的胸膛,眼睛却盯着明先雪的脸:“疼么?”

狐子七声音轻柔,像是关心一样,但明先雪抬眸看狐子七,却能看出狐子七眼中并无怜悯之意,反而隐隐似期待着什么。

明先雪笑了笑:“你好像喜欢看我生病难受的样子。”

“嗯?”狐子七眉毛一挑,大有坏心眼子被发现了的窘迫。

但这窘迫一闪而逝,狐子七豁达一笑:“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看。”

明先雪也轻轻一笑,没有说话,不知道是他无话可说,还是心痛加剧,让他有口难言。

明先雪定力非凡,尽管疼痛剧烈,但他仍然是没有发出一声痛叫,眼睛微微垂下,视线跟着缭乱的香炉的烟一起袅绕在狐子七的身边。

然而,这种极致的痛苦还是无法完全掩饰,他的脸颊已顿时苍白如雪,额头滴下如冰消雪融般的冷汗。

狐子七见他真的难受起来了,倒是不再戏谑,拿起一个玉盏,接住淌下的血珠:“只是一滴,也够他活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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