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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书听得里头云收雨歇,半晌没了动静,才小心翼翼来到门边,问道:“公子,可要热水么?”

明先雪骤然听见宝书说这话,只是默默,大约他虽然老成,但这个年纪,这个性情,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倒是狐子七笑了,扬声说:“好啊,有劳宝书哥哥了。”

宝书听得狐子七声音略带沙哑,不觉耳热,转头去打水。

狐子七嘻嘻笑道:“公子在这清净地行如此之事,宝书非但不质疑,还备好热水,可见是个忠心的。”

明先雪无奈叹气。

狐子七掩嘴而笑,八条狐尾如绽开的花瓣似的摇曳,更显他姿容卓绝。

明先雪下床捞起地上被狐子七划破的纱袍,认真收起来。

狐子七笑问道:“这衣服都坏了,怎么还收藏起来?”

明先雪看出狐子七眼中的促狭,只说:“宝书看见了,不好。”

“哪里不好?”狐子七吃吃笑道,“那孩子也不小了,也该懂事了。”

明先雪把叠好的纱袍收进柜子,又拿出一件平素穿惯的素衣穿上。

带子刚系好,就听见宝书敲门:“公子,我能进来了吗?”

明先雪随手扯出一件宽大的袍子,盖在狐子七的身上。袍子宽大,足以将狐子七的全身遮蔽。

“进来。”明先雪应了一声,声音听起来足够平静。

门被推开,宝书端着一盆热水走了进来,却是头也不敢抬,垂着脑袋把盆子放好,就准备退出去了。

却不想狐子七从榻上跳了下来,他这一跃之下,顺势把八条尾巴都匿住,身上的妖异之状也通通收起,看起来仍是平日那个凡人少年模样。

狐子七披着大袍,赤足走到宝书跟前,笑道:“宝书哥哥,就一盆水,是供我使呢,还是给公子雪啊?总不能我们二人洗一盆罢?然则,这样也无妨,我和他早已水乳交融,无分彼此了……”

宝书听了这话,脑袋火烧似的,不知该回答什么才好。

明先雪便扬声说:“好了,宝书,你回去歇着罢。不必理他,小七就爱戏弄人,你也不是不知。”

宝书如蒙大赦,踩着风火轮似的溜了出内屋。

看着宝书落荒而逃的背影,狐子七不免哈哈大笑起来。

明先雪无奈摇头,说:“他是实诚人,你何苦捉弄他?”

“不过玩笑一番罢了。”狐子七身上罩着明先雪的宽袍,身段更显玲珑,“公子雪不喜欢,我不说就是了。”

他又笑着,取出太后所赐的茶叶罐和丹药,放在案几上:“这些玩意,都是太后给我,让我叫你服下的。”

明先雪扣好衣服,坐在案几旁,仔细端详这两个物什:“太后算计周详,让你给我吃下秘药,自然受你摆布了。只不过,你为何没有领下她这份关照?”

狐子七也坐下来,只说:“我若真动了这种歪脑筋,也不必等到现在。”说着,狐子七翘着腿,从宽袍下摆露出晃动的足踝,“我认识你许久了,哪儿跟你用过一次媚术么?”

明先雪垂眸看着那晃眼的足踝,心里又想:何时没有用过呢?

明先雪却道:“你不屑于此。”

狐子七笑了笑,说:“她以为我想用狐媚之术采补,到你身边来,只为了夺你的元阳助我修为。”

明先雪接口道:“也难怪她会这么想。”

狐子七又是一笑:“是啊,这也难怪,因为你也是这么想的。”

“确实如此。”明先雪坦率地点头,“但我现在知道我错了。”说完,他站起身来,郑重其事地对狐子七拱手作揖,“对于我这个凡夫俗子的小人之心,还望狐仙您能够海涵。”

狐子七倒是不避不让,却之不恭地生受了明先雪的大礼。

狐子七又笑道:“其实我也不怪你,毕竟,我是一个狐狸,又总是满嘴胡吣,不正不经的,难怪你多心。”

狐子七如此轻笑着,看起来三分豁达七分顽皮,是他平日那可爱的样子。

狐子七确实拿了明先雪的元阳,得了明先雪的精血,却并非单方面的采补。

他把自己的千年元阳也渡给了明先雪。

在这过程中,他不使一丝摄人的妖术,全凭心意而动,他顺他的心意,也让明先雪顺他的心意。

全是水到渠成,宾主尽欢,两相得宜的好事。

明先雪目光在案几上的茶罐和丹药上流转,又道:“只不过,你不使用这两个物品,大抵还有对太后的提防吧?”

“不是你先暗示我,她不简单,要仔细提防她吗?”狐子七眯眯眼地笑。

明先雪却道:“我没有这么讲。”

“但我听懂了。”狐子七托腮一笑,“正是心有灵犀呢。”

明先雪被这句“心有灵犀”取悦了,嘴角微勾:“狐仙慧眼。”

狐子七便道:“那是自然,只有我这么聪明狡猾的狐狸才能配你这玉树临风的闷葫芦。”

这话是揶揄调侃,明先雪却听出一种“天生一对,地作一双”的甜蜜意味来,心头微微荡漾,可惜脸上还是平静无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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