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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九月初五, 东市第一街,还未到辰时,已经人头攒动。

最近建孟府的奇事是真的多。

先是出了个十四岁的纪解元, 如今又来了个媲美当年乌堂先生的青堂。

不少人都过来看热闹。

还有些人暗地里知道, 此画甚至得了上面的眼, 昨天晚上还拿去赏玩了。

此画本就不错, 如今更是让人惊喜。

还有人旧事重提,讲起当年乌堂先生的美名。

有些年长者并不相信,也赶来看画。

等殷茂把画拿上来展开时,年长者震惊了。

这,这不就是乌堂先生的笔法?

此事也不算秘密。

毕竟当年东市第一街的书画竞技台兴起,就因为那位乌堂先生一鸣惊人。

可惜从那之后, 再也没出过第二个惊才绝艳之人了。

台下议论纷纷,纪元则坐到位置上。

他来得稍微晚了会,为何?自然因为先去了趟殷博士家中。

纪元看着众人,只得低声道:“昨晚这画被监临官拿去看了。”

殷博士自然不会隐瞒过程, 加上殷茂说得热闹, 他肯定知道怎么回事啊。

没想到因为这事, 学政竟然把他珍藏的《江南云木图》给送了出去。

不过按照殷博士的话讲:“学政岂会不知朱大人的籍贯,又岂会不知朱大人的喜好,他既然差人去取画,就是做好相赠的准备。”

但也没想到,朱大人真的那么喜欢。

不管所为何事,他的画确实保了下来。

当然, 也因为这些大人们早就过了科举的年纪, 他们看这画顶多是感慨,却并不会有太深的感触。

跟身处其中的人最是不同。

也就书画商们说的。

此画最适合挂在族学, 书院等地,以此来激励自家学生们。

让他们知道科举不易,科举百态。

纪元叹口气,也没想到此画还有这般麻烦。

不过这些情绪可以暂时放一边,长官们约莫知道他的想法,并未公开他是什么身份。

他若是个秀才,自然是无碍的,可如今已经是举人,算是有了正式的官身,谁都会顾及一下想法。

总之,现在看看画作到底拍卖出什么价格吧。

这也算对他学画多年的一项检验。

大早上,书画竞技台已经围满了人。

可惜一个多时辰过去,还是没有人敢上台竞技。

大家都以为,此画不会出现挑战者时,一个人的出现让众人惊呼。

“雷同祖!”

“啊?!这不是咱们东市第一街最厉害的画师,他怎么来了。”

“对啊,按照他的习惯,哪日不是睡到日上三竿再起床。”

雷同祖,建孟府有名的画师,画技超群,最不喜欢平和之画。

故而他的画有炫技之风,喜欢的人会非常喜欢,厌恶的人会觉得他的画太过张扬。

这样的人,自然讨厌一片生机的画作。

偏偏纪元的画就是如此,看着科举百态,让人叹息,实际上又有着生活的活力。

雷同祖昨晚在北市花楼听说此事,当下嗤笑,还道:“乌堂先生的子弟,能做出这样平和的画?不可能,肯定是打着乌堂先生名号的庸庸之辈。”

话是这么说,但好不容易出现一个有意思的事,他肯定要来凑热闹啊。

雷画师甚至提前带了颜料,准备同那不敢露面的人比试一番。

什么?

他平时睡到下午才起来?今天怎么这般早?

肯定是因为他一晚上没睡啊,甚至还带着酒气过来。

纪元看着这满脸络腮胡的画师风风火火过来,然后迅速后退几步。

雷同祖几乎不敢置信,刚想碰一碰,下意识后退,从身上找来一个干净手帕,把自己的手指擦了个干净,但还是不敢碰。

这画,这画确实平和。

不是一般画师装作平和,而是画师本人就有一颗包罗万象的心。

所以他笔下的人都是那样可爱生动。

打马而行的纨绔子弟也好,挑着货担的小贩也好,又或者对书不感兴趣,却要强装读书的书生也好。

都是鲜活的,包容的。

这幅画里的世界,可以容纳所有人。

雷同祖又往后退几步,生怕自己身上的污浊之气毁了这幅画。

台下的人看着雷同祖的动作,皆是一头雾水,大家都等着上台比试呢。

谁料对方竟道:“我输了。”

说罢,把身上带的颜料都留下。

雷同祖所带的颜料,皆是上乘之物,不乏用宝石磨粉所做,用在画作上,多少年都不会褪色。

他这意思,就是自己还未比已经输了,那就干脆不画了,把这些赔给青堂即可。

雷同祖都认输了?!

众人拉着他询问,雷同祖指着那幅画,直接道:“此作画的是最功利之事,用的却是最平和之态。”

“我比不过。”

说罢,雷同祖让人给他挪个位置。

他也要在这看热闹!

好在他是名人,还真的有人让位置,否则根本没地方看热闹。

经过雷同祖这件事,不少人对此画的价值又有了估计。

而且这么厉害的画师都不敢去比,更没人敢去做这个挑战者了。

眼看到了下午,不知是哪个书画商沉不住气,直接报了价格。

“一千八百两!”

殷茂看向那人,小厮高喊:“一千八百两!距离拍卖结束,还有一个半时辰!”

一个半时辰!

快结束了!

纪元则道:“还有的等。”

他手里还拿着安大海写的牲畜病集,周家书坊那边加紧印了出来,他手里的是第一批。

大家没事翻看,全当打发时间。

期间也有人认出他,不少书生还看过来。

看来书画竞技台这热闹,连解元都被吸引了。

有人还记得,纪解元也会画画,他怎么不上台试试?

听到这话,纪元哭笑不得,只得摆手。

自己跟自己比?

没必要啊。

纪元又看看书上名为桥子牛的马甲,再看看台上青堂的马甲。

还是保护好自己吧。

什么都能掉,但马甲不行!

快到截止时间,不仅来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报价也越来越快。

“两千三百两!”刘远擦擦头上的汗。

这价格是值得的,肯定值得!

其他书画商这次也不装了,纷纷报价。

什么?

联合起来压价?

谁信谁是傻子!

这么好的东西,他们不买?

那就是傻子!

谁跟同行一起做事啊!

眼看竞价越来越激烈,一些私人买家也下场了。

雷同祖甚至就是其中一个,他直接道:“三千两!”

三千两!?

他没事吧?!

刚刚才两千三百两。

这就直接抬了七百两?!

雷同祖却道:“怎么?不许我买?”

作为出名的画师,这点钱他还是出得起的。

而李廷钱飞他们,却已经觉得,这哪是钱,分明就是数字。

放在他们县里,足够一个家人过十几年了,放在这只是买幅画而已。

贫富差距这词他们或许不知,但心里的震撼却不容作假。

纪元则看向那画师。

成了。

如果真的能出到三千两,他的课业就完成了。

“三千五百两。”

又有人开口。

众人赶紧看过去,那人是管家模样的打扮,而是说话并非本地口音。

这肯定是帮自家主子买画的,地方也不好出面。

此处人多,倒是有人认出来:“好像是来探亲的一户人家,家里是云贵的。”

云贵之地偏远,不过能来各地探亲做买卖的,家境必然不俗。

那边既产好药材也产美玉,若是做这种生意的家族,出个几千两买画,倒是也正常。

谁料又有人喊价。

可片刻之间,这云贵来的管家直接道:“四千两。”

见他眼都不眨,可见背后之人实力雄厚。

在场的书生们,只觉得此刻钱已经不是钱了,只是一串数字罢了。

多少钱?!

四千两?!

他们卖一辈子字画,也卖不到这个价格吧?!

等会。

这个价格,是不是已经超过了当年的乌堂先生?!

好像是的!

“天,终于有人超过乌堂先生了。”

“比当年的乌堂先生还多一千两。”

“这,这真的太可怕了。”

“此画师到底是谁,为何不透露姓名?!”

当年的乌堂先生已经足够神秘,可当时人家也露面了。

这个青堂倒好,根本不出现,连画作都是拜托别人帮忙拿出来。

殷茂也傻眼了,他努力不看纪元他们,省得被有心人看出端倪。

四千两的价格,也彻底打消其他人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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