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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茂擦着头上的汗,眼看又要下雨,只能在附近躲雨。

自从入滇州府之后,他都学会看天气了。

同在附近茶馆避雨的,还有往来的商贾们。

现在运送的橡胶都是熟橡胶,言语间,自然离不开纪元。

殷茂跟自家小厮嘿嘿直笑,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夸他们呢。

这么听着,大家的疲惫似乎都少。

事情还要从去年年底说起。

那会纪元雇了八百里加急的信使,送了几封信到建孟府。

可把殷博士一家吓得半死。

怎么大半夜的,还有信使送信,还是纪元的?

难道他要出事?

殷茂已经不是当年的小孩,知道纪元做的事,肯定会招人恨。

那信使也不懂,一般雇他这种八百里加急的,基本都是大事要事,所以他半夜送信,合情合理。

若等明天天亮再送信,那还叫八百里加急吗?

人家雇主给了钱,他们事情要做到位啊。

不过他也好奇,这信里写了什么。

他们肃州最近挺好的,也没有什么大事吧?

殷博士拆信的手都是抖的。

看完之后,一脸无奈。

好好好,就这件事?

不过冷静下来之后也道:“纪元想提亲,也确实是大事?”

殷茂甚至顿了下,看了眼自己还小的妹妹。

啊?

殷博士给他一下:“想什么呢!是程教谕的侄女,在宁安州做州学主事。”

“她的文章你还看过,你都比不上那种。”

说到这件事,殷茂确实有印象,感慨道:“我要是有她那手文章,早就中进士了。”

那个程小姐,今年好像也才二十一,只比纪元小一岁?

不止是文章很好。

殷茂也听说过程家的事。

程家能在宁安州立足,靠的也是她。

这样的人,怪不得纪元会喜欢。

还用八百里加急来送书信。

送信的目的,则是请他的启蒙夫子赵夫子,以及罗博士,殷博士,房老夫子,共同写聘书。

他信里说得也坦然,他无父无母,希望由四位夫子帮忙写聘书。

以及他的生辰八字已经在里面,还带了几千两银票。

肃州那边也不好备聘礼,这自然是备聘礼的银钱。

反正一句话,请四位夫子帮忙做主。

殷博士看着想笑,不过心里也甚是安慰。

纪元这婚事,也算定下。

不过要是说出去,肯定出乎大家的意料。

但这就是纪元,从不按常理出牌,而且他看中的女子,一定很不错。

殷博士随后写信,让儿子殷茂去正荣县一趟,同三位夫子商议。

为什么是殷茂?

“你不是自称大哥吗,弟弟下聘,你不去帮忙?”

“再说,反正这两年也没乡试会试的,快去吧,来回差不多一年时间,办完这事,也算行万里路了。”

???

这么对你亲儿子吗!

不过这说得也是。

他考了两次乡试都不中,至今还是个不值得说的秀才,出去走走也行。

再说还是帮纪元办事,殷茂还是愿意的。

所以他们正月中旬接到信件,殷茂便立刻出发。

他带着几个小厮,直接去往正荣县。

正荣县已经是远近闻名的学风极好的县城,行走间的学子们极多。

问到罗博士,很多人都不愿意说他家在哪,毕竟去打扰罗博士的人太多了。

这可是纪六元的夫子,谁都想去拜会的。

殷茂没办法,去找了当地教谕,说明了身份,这才见到罗博士。

罗博士今年七十四岁的高龄,耳聋眼花,不过每日还是诵读春秋,已经是他的习惯。

罗博士儿孙满堂,一家子其乐融融。

家中儿子儿媳都孝顺,不愿用他的名声揽财,所以日子过得很是舒心。

不过罗博士最开心的,还是每月纪元的来信。

雷打不动,纪元每月都会送信过来。

由他大儿子戴着叆叇给他念。

这个月倒是晚了几天,罗博士还一直念叨。

没想到,这日来了个惊喜。

殷家公子带着纪元的信件,以及纪元的好消息来了。

他相中一家的女子,想跟她结为夫妇,想请夫子们做主。

罗博士听完这话,乐得都要坐起来了,笑着道:“好好好,本以为他日日公务,都要把这事忘了。”

“程教谕的侄女?”

“程教谕不要乐疯了。”

“来我亲自写聘书,用最好的纸张,最好的墨。”

罗博士亲自执笔,这还有什么好说的。

但问到房老夫子的时候,罗博士忍不住哈哈大笑:“找到他?比找我还难!”

为何?

自然因为建孟府青堂先生一战成名。

随后乌堂先生的画作也被重新提起。

而纪元那时候为了给殷博士铺路,还送了乌堂先生的画作。

这一送,可就不得了了。

乌堂先生名声大噪,急得房老夫子东躲西藏。

这就罢了。

从滇州来的一伙人,竟然从滇州府找到建孟府,再找到正荣县。

气得房老夫子大骂。

也是那些人还算老实,只求画作,绝对不揭纪元的青堂先生的马甲。

不过他那马甲,也是摇摇欲坠。

谁让纪元去哪,那青堂先生的画作就在哪卖?

顺藤摸瓜,找到乌堂先生,也是指日可待。

而乌堂先生,被纪元好友钱飞家接走。

房老夫子也是钱飞的老师。

钱飞书画在正荣县已经算不错,虽说他考了秀才之后,就没有继续往上考,但也是读书人了,算是儒商。

加上他书画不错,在正荣县里很是有名。

早些年,钱飞就说接房老夫子住在家中,但房老夫子只想在县学尊经阁待着。

出了乌堂先生的事,他也只能住到钱飞早早给他留的园子中,就在钱飞自家,别说一日三餐了,每月还有三次平安脉,日子过得也很舒心。

钱飞又是个活宝,不管是纪元寄来书信拜托他照顾,还是他自己也愿意,反正房老夫子日子过得极好。

只是深居简出,比罗老夫子还难寻。

殷茂只好去钱飞家的铺子蹲守,总算见到纪元的好友钱老板,这才见到房老夫子。

殷茂擦着头上的汗:“这也太难了,赵夫子那,不会更难见到吧?”

钱飞挑眉:“当然啊,所以我带着你。”

今年二十五的钱飞跟殷茂也是同龄,他们两个意气相投,第二天就要过去。

今年七十了的房老夫子已经铺开画卷,准备亲手给纪元画一幅大作。

房老夫子年纪大了,但身体很好,此刻听着两人讨论,忍不住道:“去滇州府?老夫还未去过。”

“停停!”钱飞赶紧按住自己夫子:“我的好夫子,您在家逗逗鸟养养鱼行了,滇州府,您要是敢去,纪元一定骂死我。”

殷茂也点头,他道:“纪元说,回头要是蒸汽火车弄出来,一定能让您看遍大好河山,您等着吧。”

钱飞乐了。

他也是这么劝的!

钱飞又找到如今在县学当夫子的李廷,李廷如今已经是举人。

他在化远四十三年考中的,不过进士未过,今年恩科也没去。

李廷知道自己的斤两,不过多了一年时间,今年再去也是徒劳,不如等到四年后再说。

他们三人一起去找赵夫子。

给纪元请最后一封聘书。

钱飞跟李廷还好,他们经常来安纪村,帮着照顾赵夫子一家,对安纪村很是熟悉。

可殷茂是第一次过来,眼神充满好奇:“这就是纪元的家乡啊。”

“不知道是个什么模样。”

这么想着,眼前的一切让殷茂愣神。

不是说纪元的家乡很穷吗。

这看起来,其实很好的!

李廷主动解释道:“以前是很穷的,但是纪元带着他们村里做了青储料,正荣县又是出了名的养殖县,这青储料非常好卖。”

反正就是纪元做出来的青储料,让整个安纪村日子都好过了。

每个人家里都有养牛不说,大家房子也盖得非常好,道路更不用说,就算为了运送青储料,也会修得既宽敞又整齐。

纪元虽然有段时间没回来了,可安纪村所有人,都在享受他带来的东西。

而安纪村里,也就纪元家还是原来的模样。

不过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其实这房子也有人时常修缮,否则这么多年不住人,肯定早就塌了。

纪元爹娘的坟墓也一直有人打理,钱飞李廷还有村里人,都会帮忙。

殷茂看得震撼,去见纪元蒙师赵夫子的时候,还多问了许多事。

知道得多了,也没脸再自称是纪元的大哥。

哎,纪元是自己大哥都行啊。

今年六十六是赵夫子听到纪元的好消息,忍不住点头:“是了,我家孙儿今年十八,都要说亲了,纪元也确实该成家。”

再听了那位女子的情况,赵夫子点头:“元哥儿中意的,肯定很好。”

说着,赵夫子同样亲笔写下聘书。

这四份聘书到手,其实殷茂就该走了。

但他还是留下来,同赵夫子说了许多纪元的事,等到第三日才启程离开,这期间也去纪元爹娘坟前扫墓,还把这个好消息说给他们听。

如今的纪元,可太有出息了。

你们放心吧!

殷茂还见到回了村子的安大海。

安大海出去四五年,气质都跟以前不同,他有过做小吏的经验,好像要接手安纪村,做此地的村长。

殷茂还是很支持的,能在滇州府那边待那么久,肯定不是普通人。

说到殷茂要去滇州府,安大海还给了很多自己的建议,这些建议在路上也都用到了。

总之从安纪村出来,殷茂不再停留,直奔滇州府。

算起来,从正月中旬出发,拿到聘书,回建孟府带上礼物。

二月中旬正式离开。

如今已经到六月,可算进了滇州府,距离武新府越来越近,也距离宁安州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