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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大多数父母来说,对孩子们好,比对他们好还重要,自然无有不应。

县衙的人也觉得他们可怜,不过还是道:“幸好是今年过来,若是之前的话,咱们扶江县自顾不暇,哪有功夫管他们。”

这倒是真的,扶江县五个村,这两年才慢慢有余粮。

算下来,凌家湖最富,其次上集村,然后是修了官道的玉家湖,最后则是马家湾跟三江村。

这次施粥也是前面两个村子出力更多。

换了旁的知县,下令让他们出力帮忙,估计都会有怨言。

可纪炀在扶江县地位不同,他说什么便是什么,纪炀要是个独断专行的人,只怕这里早成为他的一言堂。

当然,纪炀计算过不会影响他们生活,而且大头都是扶江县衙出。

虽说玉县丞总抱怨账目银钱不多,但化肥作坊跟葫芦作坊经营得那样好,又怎么会真的穷到揭不开锅。

纪炀心道,他可是经过精密计算的!

虽然总是在踩预算钢丝!

但真的不会影响财政!

只会影响玉县丞的血压!

从三月中旬到四月,来扶江县的流民已经近百人,五个村子里都有帮忙,有些动作快的流民已经养好身体,开始耕田了。

只是他们用耕牛,必须有本地人跟着。

谁让耕牛是贵重物件。

这样一来二去,难免有些矛盾。

三月初的时候,他们就因为耕牛打过一架,那会被纪炀压住了。

现在流民越来越多,凌县尉两三天都能处理一起事件。

不过都在预料之中,捕快们加紧巡逻就好。

纪炀那边也知道潞州到底发生了什么。

之前让捕快去潞州送信,他看出潞州有事发生,却没有及时查清,纪炀随后便派人去看看。

如今得了消息回来。

这个名叫丘益川小吏素来机灵,他过去一趟,不仅把前因后果打探清楚,还把结果也带回来了。

前段时间捕快去潞州送信,说觉得潞州奇怪。

原来也是因为凉西州雪灾之后又加派引起。

那凉西州的知州明知有几个县雪灾严重,却不赈灾,甚至把事情瞒下,朝廷那边不知道自然也没决议。

原本以为这事已经被捂下,等百姓恢复生计即可。

谁料隔壁灌江府有人起兵造反,朝廷在不止雪灾的情况下,让他们凉西州征兵。

好在征兵令没正式下来,来传召的官员察觉不对劲,这才知道冬天凉西州四五个县全都受灾,最严重的东津坝死了三四百人,两三万人出逃凉西州,受灾总人数超七万。

而且还不准灾民进城,连施粥也草草了事。

传召官假装不知道,其实出了凉西州便派快马回汴京禀告。

汴京那边震怒,下令处理此事,并让潞州知州协并管理凉西州,即可去凉西州坐镇,还加封了官衔,跟朝廷派下来的大臣一同料理此事。

所以潞州那边才有变动,估计是他们知州在交代事情。

小吏丘益川离开潞州的时候,知州已经前往凉西州了。

估计以他们知州的能力,那边事情很快会平息。

走的时候还带了不少粮草,估计是分发给下面受灾百姓。

听到带了粮草的时候,纪炀下意识笑了,这下真的不用担心,估计知州早就做好准备,否则行动的不会那样快。

处理好此事,知州这任不满,都能调到更好的地方。

纪炀放下心,他担心的凉西州有乱牵扯潞州,应该暂时不会发生了。

这确实是个好消息。

还有眼前的小吏丘益川,说话清晰明了,办事也周道,是个不错的。

心头隐患暂时放下。

周边环境安全,对他,对扶江县,对整个潞州才好。

只要不让灾民真的变成流民,变成乱民,那一切都稳得住。

朝廷那边也算处理及时了,否则谁知道会引起什么乱子。

自古以来,受灾,吃不饱饭,兵乱。

这几个叠加起来的后果,可不得了。

那边安抚好了,估计安置好这批出逃的流民,以后便不用担心。

小吏说出逃人数两三万,算下来还有不少人在路上,纵然掉头回家,也还有一万多人去往各处。

他这一定要维护好治安。

最近一段时间,过来安置的非编户跟本地百姓矛盾越来越多。

打架都是常事,还要想办法调解才行,不能任由矛盾发展下去。

在纪炀把这事吩咐下去的当天傍晚,四个贼眉鼠眼的男人扛着几个麻袋,走在马家湾去三江村的小道上,哪里偏僻往哪里走。

过了三江村,他们立刻就能出扶江县。

仔细看的话,麻袋里还有些许动静,只是动静极少,不是心细的人根本看不到。

迎头而来的瘦弱村民,让他们神情立刻紧绷,不过想到扶江县现在生面孔多,这人不一定认识他们。

那村民嘴里还骂骂咧咧,具体是什么没听清楚,他们也不在意。

如果仔细听的话,就会知道这个村民其实是个非编户,嘴里骂骂咧咧的则是:“知县大人都说了,在扶江县当非编户跟本地人一样,凭什么我家就不能做葫芦手艺,那活我家也能做的。”

“还有那化肥,说什么每家限量,这不就是亏待我们吗?这里的人也太难相处了,动不动还打起来。”

“用个水都唧唧歪歪。”

非编户嘟囔着,他也是凉西州来的,家里同样遭了雪灾,拖家带口过来,发现扶江县着实不错,当地长官也好,于是跟家里人商量留下。

可毕竟是异乡,哪能事事顺心,这就是刚因为打听做葫芦加工的事,被本地百姓嘲讽了。

所以边骂边回家。

但他又走几步,看了下擦肩而过的几个人。

扶江县的生面孔确实多,他作为外地人也不是个个都认识。

可方才怎么觉得他们扛着的麻袋在动?

蒋治心生疑窦,下意识往回看,正好跟这四个本就做贼心虚的人对上眼神。

“你们是做什么的?!”蒋治呵斥道。

那四人还以为蒋治是本地人,更以为自己暴露,什么话都不说,立刻往南边逃跑,过了扶江县,看这些人怎么找。

四人都扛着麻袋,跑得却飞快,显然十分熟练。

“跑什么?”蒋治仔细一看,却发现其中一个麻袋没扎紧,从里面掉出根小孩用的头绳出来。

小孩用的头绳?!

偷孩子的?!

蒋治这下大怒,他家也是有孩子的,自然更加愤恨偷孩子的人,不假思索立刻追上去,边追边喊:“把孩子放下,快!我喊人了啊!”

可这会正是傍晚,各家都在吃饭,田间地头哪有人。

刚追一段,那四人也发现这个情况,再看看他们四人,对方才一人。

等贼人们停住脚步,蒋治也下意识停顿,跑起来的热汗立刻消散。

四个对一个。

这不完蛋了?

他真是不长脑子,就应该悄悄去报官啊!傻了吧唧就去追人!

能混进流民里偷孩子的人,必然是穷凶极恶之徒,天知道会不会杀了他直接逃跑!

可须臾之间,他又在气头上,哪能想那么多。

蒋治两腿颤颤,想拔腿就跑,又觉得若自己走了,那麻袋里的孩子们恐怕也要遭殃。

毕竟他一走,这些人必然知道他回去报官,肯定弄死孩子,好自己逃走。

一时间进退两难,他这条刚捡回来不久的命,可真要没了啊!

“你们,你们已经被我看到了,还不把孩子放下赶紧走。”蒋治咬牙道,“这地方民强力壮,等他们把你们抓到,那就是一个死。”

其中一贼人听此,反而嘿嘿笑了:“他们?看来你不是本地人,竟然是流民,那就不要多管闲事,这又不是你们乡亲。”

“不是本地人更好,弄死你也没人知道。”

说罢那四人把麻袋一扔,立刻把蒋治围住,雨点般的拳头直冲蒋治脑门,显然是往死里打他。

蒋治疼的直喊,但在空荡荡的旷野上,也没人能听到。

他这命,真要交代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