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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里克的想法变得越来越难以捉摸。

他开始说话,导致她之前的应对策略完全失效了。

现在,她必须谨慎地观察他的眼神、语气、动作,努力思考他提出的每一个问题,以及背后的含义,以免答错直接玩完。

这天,薄莉一觉醒来,发现床上多了一条裙子。

新的,淡蓝色的真丝裙子,领子、袖口和裙裾镶着荷叶花边蕾丝,腰间系着一条乳白色的缎带,旁边是层层叠叠的衬裙和裙撑。

上面压着一张明信片,背面是剧院的铅笔速写,正面只有两个字,笔迹冷峻而优美,由暗红墨水写成:

“穿上。”

薄莉凭借着多年玩解谜游戏的经验,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要她穿上那条裙子,去剧院。

裙子很合身,仿佛为她量身,胸、腰、腹、手臂,无一不合衬。

薄莉不想知道他什么时候替她量的尺寸。

酒店门口,已有一辆马车在等候。今天雾很大,马车夫必须拿起提灯,才能看清她的脸庞。

“您就是克莱蒙小姐吧,”他说,“等您好久了。来吧,我们去剧院。”

薄莉提着裙子,忐忑不安地坐上马车。

她不知道埃里克如此大费周章是为了什么。

他不会打算像原作一样,催眠她,把她培养成当红女高音吧?

薄莉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可以演音乐剧,但完全不会唱歌剧,那跟流行歌曲是两个完全不同的领域。

但凡看过任何一个版本的《歌剧魅影》,都知道他对徒有虚名的人是多么厌恶。

如果他发现,她是一个不可雕的朽木,会不会直接宰了她?

薄莉有些汗流浃背。

幸好,她去剧院并不是为了演唱歌剧。

剧院是她跟博伊德去的那个剧院,同一个剧场,同一场演出,同一个包厢。

埃里克自始至终都没有现身。

薄莉却能感到,自己正处于他的视线之下。

他一直这样,从不正面出现。

薄莉其实很想告诉他,他的身材比例很好,几近优越,尤其是手指的长度,已经到了罕见的地步。

酒店大厅有一架钢琴,他大拇指和小指完全张开时,可以十分轻易地跨越十二度音程,甚至十三度。

要知道,大部分人的手掌只能跨越八度。跨越十度音程的人,已经算是天赋异禀了。

然而,他却对自己的脸、手、脖颈,甚至声音,都感到极端的羞耻。

不允许她看向他裸露在外的皮肤,也不允许她赞美他的声音。

薄莉很迷茫。

脸,她可以理解。声音是怎么回事?

“……我们在这里干什么?”她左顾右盼,试图起一个题目,“好闷。”

这时候的剧院通风设施有限,她真怕自己被闷死。

没有回答。

埃里克似乎不在包厢。

这时,剧场的灯光暗了下来,只剩下脚灯的焰光。一束聚光灯打在天鹅绒幕布上。随即,幕布缓缓升起。

那个女扮男装的女孩登场了。

她斜戴着黑色礼帽,穿着黑色燕尾服,里面是白色衬衫,在唱一首欢快的流行歌曲,歌名似乎是《奈莉·布莱》⑴,伴奏只有一架班卓琴。

薄莉之前忙着应付博伊德,没听她在唱什么,重听才发现这是一首非常轻快的民谣。

因为旋律简单,节奏性强,她听了两段,就忍不住跟着哼唱起来。

下一刻,一个低沉、冰冷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你喜欢?”

薄莉后背汗毛倏地立了起来,心脏差点冲出喉咙:“……还、还好,挺好听的。”

“原因。”

薄莉心想,这是在干什么,老师抽学生回答问题?

她又不是音乐专业!

幸好,她演音乐剧前,接受过系统的培训,知道一些音乐常识。

“……因为全是重复性的旋律,容易跟唱?”她猜不透他对这首歌是什么态度,又飞快地补充了一句,“当然,我也能欣赏高雅的歌剧,比如《魔笛》里的夜后咏叹调!”

她也只听过那一首。

原因是那段短笛般尖锐清亮的高音特别提神,骑自行车的时候听,感觉自己能把车轮蹬出火星子。

埃里克不置可否。

她的回答似乎是过关了。

演出结束后,埃里克的视线就彻底消失了。

他为她准备裙子、腰带、衬裙、裙撑和马车夫,似乎只是为了让她来重看这场演出,听她评价这首简单的民谣。

在那之后,他似乎迷上了这种玩法,每天都有新的裙子出现在她的床头。

薄莉自始至终都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

考查她的音乐素养?

培养她对女式服装的审美?

训练她穿衣服的速度?

他模棱两可的态度,让她每天的心跳都异常激烈,充满了对未知的恐惧。

怦怦狂跳的心脏、精纺细织的裙子、狭窄闷热的包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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