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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监视的感觉却挥之不去。

亨利强压下内心的不安,继续往前走。

下一刻,酒馆走廊的门锁忽然传出窸窣声响——像指甲挠门的动静,吱吱——呀呀——似乎有什么想从里?面出来。

亨利皱着眉,转动门把手,猛地推开门。

然而,房间里?空荡荡,仍然是什么都没有。

亨利非常清楚,这是市井把戏,上?不了台面,心脏却咚咚乱跳起?来,后背渗出一层冷汗。

同时,被注视的感觉再度传来。

有人站在他的身后!

亨利猛地回头。

这一次,他不再是什么都没有看到,眼前一幕的恐怖程度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期。

只见一个女人拖着四条畸形丑陋的腿,艰难地朝他爬来。她发?丝凌乱,面容扭曲,指甲在地板上?留下痛苦的抓痕。

在她的身后,是一个手持木工锯的高大巨人。

那个巨人应该有两米五那么高,一把抓住女人的头发?,同时木工锯往下一压,对着女人的腿锯了起?来。

锯刃摩擦血肉的声音响了起?来。

鲜血与碎肉飞溅。

女人凄厉地惨叫着,从自己的头发?上?抓下碎肉。

亨利看得?浑身发?冷,胃部一阵发?紧。

随着时间的流逝,木工锯的声音逐渐变得?古怪,既像绞肉机,又像榨汁机,令人不寒而栗。

亨利终于听清女人在嘶喊什么。

“救救我……他要锯掉我的脚做标本,”她惨叫着,上?气不接下气,“他要锯掉我的脚做标本,救救我!”

与此同时,巨人抬起?头,看向亨利。

“你想救她?”他站起?身,从女人的腿上?拔出木工锯,“可以,让我锯下你的腿就行。”

这是假的。

亨利告诉自己。

然而,地板上?的血是那么真实?,温热,黏稠,带着浓重的腥味儿,蔓延到他的脚边,浸湿了他的鞋底。

女人头发?上?的碎肉也真实?得?可怕。

亨利看清楚的一瞬间,胃部一阵紧缩,差点干呕出声。

“你们吓不到我,”亨利强忍住呕吐的冲动,强作?镇定?地说,“那一百块钱我拿定?了。随你们怎么演,我都不会中途退出。”

巨人却像聋了似的,面无表情,拖着鲜血淋漓的木工锯,一步一步朝亨利走去。

电光石火间,亨利脑海中闪过无数个念头。

也许,这根本不是演出,薄莉也不是马戏团的经理,而是一个残忍的连环杀手。

这种案子并不罕见,连环杀手设下圈套,把无知?无觉的人们聚集在一起?,然后开始屠杀取乐。

不然怎么解释血、肉那么真实??

那个女人的表情又为什么那么痛苦?

简直像真的经历过这种事?一样。

还?有那种古怪的被注视感……这群人肯定?早就想杀了他。

亨利不想表现得?太过慌乱。

他伸手探向枪套,想要拔出配枪,警告巨人停下脚步——但他的枪早在进酒馆前,就被卸下来了!

当时,他听说不能携带武器,也没有多想,随手解下配枪,搁在一边,让薄莉的跟班保管。

现在想想,如果?这都不是早有预谋,那什么才是早有预谋?

眼看巨人高大笨重的身影越来越近,亨利再也无法维持镇定?,拔腿就跑。

但这是个小酒馆,走廊窄而短,不到片刻,他就跑进了死路。

巨人高得?可怕,站在走廊上?,必须佝偻着身子,才能继续前进。

最恐怖的是,那种古怪的被注视感又出现了。

亨利惊疑不定?。

他已经站在走廊尽头,后背是酒馆的墙壁,怎么可能还?有被注视的感觉?

除非——

那个注视他的人,在墙里?面。

同一时刻,墙里?似乎伸出一双强有力的手,死死按住亨利的两胁。

亨利只觉得?血液冻结,几乎无法呼吸,像一脚踩空,跌进了森寒刺骨的深潭里?。

——墙里?为什么会伸出一双手?

这时,巨人已走到他的面前,缓缓举起?木工锯。

温热的液体滴落在亨利的脸上?。

那个女人的血。

不是假的。

锯子的锯刃上?甚至有红白相间的骨头碎屑——

这么真实?,怎么可能是假的。

亨利彻底被恐惧笼罩,瞪大眼睛,胸口?急速痉挛,呼吸急促而尖噪,整个人一软,晕了过去。

薄莉见亨利快要晕倒时,就把另外两位警员拽了过来,让他们以旁观者的视角看完了整个过程。

从另一角度望去,这一幕其实?有点儿“假”。

巨人的表情有些木讷,艾米莉的表演也略显浮夸,但亨利就像中了什么心理暗示似的,惊恐不安,步步后退,直接被吓晕了过去。

两位警员面面相觑,没想到平时颐指气使、充满阳刚之气的亨利,这么容易受惊吓。

薄莉小声说:“这不管我们的事?吧……您也看到了,我们的演员根本没碰到他。”

“确实?,”一位警员说,“是亨利自己胆子太小,被吓晕了过去。”

“不过,你这个演出确实?有一定?的风险,”另一位警员说,“我们会在报纸上?警告市民,心理承受能力差者,最好不要前往观看,否则后果?自负……你能接受吗?”

薄莉听见这话,差点心花怒放,给这位警员一个热情的拥抱。

很明?显,这位警员并不懂什么是逆反心理,也不懂还?有一种广告语叫“胆小慎看”、“内有惊悚画面,请勿点击”、“心理承受能力差者,立刻关闭视频”等等。

薄莉已经猜到,等警员公开发?表这句话,会掀起?怎样的轩然大波。

但她只能一脸惋惜地说:“……我理解你们的顾虑,也只能这样了。真的很对不起?,我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

两位警员安慰了她几句,抬着昏死过去的亨利离开了。

酒店内,重新恢复光明?。

薄莉把每个演员都夸了一通,尤其是艾米莉,夸她演技好,感染力强,简直是天生的演员。

艾米莉原本沉浸在悲痛中不能自拔,但扮演鬼屋的演员,演出过去差点发?生的经历,恐吓眼前的“正常人”,居然让她感到浑身一轻,仿佛卸下沉重的包袱。

她没有忘记,这一切都是薄莉给她的。

艾米莉只是不善言辞,并不是忘恩负义?的人,重重抱住薄莉,轻声说:“谢谢。”

西奥多也对薄莉点点头:“谢谢。”

薄莉始终没对他放下戒心,对他的表演也没报什么希望,没想到他演出效果?惊人,直接把警员吓晕了过去,也毫不吝啬地赞美了一番。

演员们离开后,费里?曼大娘提着水桶上?来,开始清理地上?的“血迹”。

薄莉跟费里?曼大娘闲聊了一会儿,互道了晚安,朝酒馆大门走去。

谁知?,走到一半。

一只戴着黑手套的手突然伸出来,扣住她的手腕,把她拽进活板暗门里?。

——埃里?克。

这是这段时间以来,他们第一次近距离接触。

与最初相比,他身上?的气息变了很多。

不再总是一身汗味和血腥味,也不是单调的肥皂味,衣领上?甚至散发?着极淡的香水味。

薄莉愣了愣,踮起?脚,凑上?去闻了一下。

居然真的是香水味。

不知?是否他的气质的缘故,这香味闻上?去如柏树一样干燥,如刀锋一样危险,燃烧着一线辛烈的苦味。

下一刻,他用力扣住她的下巴,把她的脸庞转到一边,像抑制某种情绪般,呼吸变得?急促不匀。

薄莉弄不清他在想什么。

把她拽进来,又不准她靠近。

身上?洒了香水,又不允许她凑过去闻。

她琢磨片刻,忽然灵机一动。

……他不会是也想要她的夸奖吧?

薄莉试探性地说:“……对不起?,忘了跟你说,你今天特别厉害,如果?不是你,我们的演出不会如此成功。”

话音落下,她的眼睛就被他戴着黑手套的手捂住了。

她最后看到的画面,是他白色面具下冷峻分明?的下颚,以及红透的脖颈、耳根,简直像起?了一片红疹。

一时间,薄莉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原来他上?次不是过敏,是害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