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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行庭垂下眼没有回答,手指点在叶航舟胸口,运转灵力护住弟子的心脉,“还请师兄尽力。”

“你叫我如何尽力,残肢尚可修复,只是你看他伤口处的黑雾,皮肤上现出的腥红血线。此乃‘红腰’,上古时期的毒虫,此虫在人间早已绝迹,更无可解之剂。”

苏行庭紧皱双眉:“定然还有一线生机。”

空济叹息一句:“传闻东岳神殿深处,有一无生无尽池,池畔生着的紫心草能解红腰。请掌门颁下法喻,责令进入神殿的弟子,留心寻找紫心草便是。找不到得到,只看这小子的运气了。”

他又说道,“你也不必心急。我有一驱虫除祟之法,可暂缓毒性,只是这小子恐怕要受点罪。”

屋内传来一声接一声痛苦的喉音。

屋外,付云背靠廊柱,双手交错胸前,面孔难看,一言不发。

苗红儿坐在回廊上,手肘搭着膝盖,咬牙不语。

付云突然开口,“你会去的吧?神殿。”

“我才不去。”苗红儿咬牙切齿地说话,“那里又没好吃的。谁去哪个鬼地方。”

在庭院内,一个小小的身影一直忙忙碌碌,先将廊道上摆放的东西收拾了,再拿着墩布,把那滴了一地血迹的走廊擦拭干净。又找来扫帚打扫庭院中沾了血污的落叶。

付云心中烦躁,忍不住挑刺:“小小年纪倒看不见她有半点伤心的样子。枉费航舟往日那般疼她。”

“你说小雪做什么?”苗红儿不乐意了,“那要怎么样伤心?哭哭啼啼,你能负责哄吗?”

天光大亮。

叶航舟慢慢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这个世界上最令他安心的地方。

身上的伤被妥善处理过了,但还是很疼,断了的手疼,断了的腿疼,浑身没有一处不钻心的疼。

一个小小的脑袋趴在床头,看见他醒来了,坐直了身躯,童声稚嫩开口询问,

“很疼吗,师兄?”

那孩子用一双点漆一般的黑色瞳孔静静地看着他,就和自己第一天接她上山的时候一样。

那一天,他奉师门之命,去了好多座城镇,接了那许多的师弟师妹。那些孩子没有一个不痛哭流涕,依依不舍地和家人告别。

只有这个师妹安安静静站在那里,用那双清透的眸子静静看着一切,仿佛眼前的红尘热闹和她毫不相关。

这让他想起当年的自己。

叶航舟是个孤儿,靠着乞讨和翻捡垃圾勉强独自活到了那一年的上元节。

那一天城里很热闹,无数被父母疼爱着的孩子由家人抱着,牵着来城门前的广场上接仙缘。他在人群中钻来钻去,捡到了半根掉了的糖葫芦。虽然因为衣着污秽,被人嫌弃地踹了好几脚,但他并不在乎。

人群似乎热闹起来,说要接什么仙缘。

这事他没有什么关系,一个乞儿能有什么仙缘呢。叶航舟挤到无人的角落,准备好好享受手中的食物。

一只金色的蝴蝶不知从哪儿飞来,翩翩然落在他沾了糖霜的手指上。还没等他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周围的人便惊呼起来。再也没有人嫌他肮脏的身躯,上不了台面的衣着。人们热情地簇拥着他,把他抬到了城墙的前面。

面对着那一步登天的门洞,叶航舟心中一片茫然。其他的孩子都在哭,他们舍不得自己的家人。但叶航舟哭不出来,茫茫人海,偌大尘世,没有眷恋他的人,没有属于他的家,没有值得他哭泣的地方。他从没有像那一刻觉得那么孤独过。

所以当看到这个孩子,看她露出和自己当年一般孤独的神色时,叶航舟就忍不住地想要照顾她一下。求着师尊把她接到逍遥峰,成为了自己的师妹。

叶航舟虚弱地伸出没有受伤的手,在那两个小团子上摸了摸,

气音沙哑,“没……什么事,不太疼。”

“是谁伤了师兄?是魔修吗?”

“我防着魔修,却没有防备自己人。”叶航舟苦笑了一下,闭上了眼,“是天衍宗的弟子,吕逸宏。可笑的是,只不过为了一株仙草而已。”

天衍宗,一个和归源宗相交甚密的宗门,两派的弟子时有往来,关系十分亲近。十分亲近的人才是最容易伤害到自己之人。

掌门所居的清净峰山腰,有一片凸出的巨大石台。

如今此地聚集了众多宗门内的弟子。

许多人背着行李,领着同伴,走上这块石台。

石台上架着一艘飞舟,正缓缓离开向着天空飞去。

近日里归源宗最为热闹之事,便是组队探索东岳神殿。

不少弟子来到此地,乘坐门派的大型飞行法器前去那神秘的古神遗迹。

巨大的飞舟穿行在云汗之间。

几位年轻的女弟子正在甲板上窃窃私语,

“那是付云师兄?他这次也来了?运气真好啊,能和付师兄同行。”

“师兄是不是在生气?他对面的小娃娃是谁?好少见到付师兄动怒啊。”

“清风朗月云中君,原来也有发脾气的时候呢,嘻嘻。”

此刻的付云心中气急,顾不得自己的形象,指着面前的苗红儿骂道,

“你自己要去便罢了,把这么小的师妹带出去,出了岔子,师尊面前怎么交代?”

苗红儿无奈摊手:“师兄骂我做什么?我这也才刚刚发现,正想着怎么拧她回去呢。”

“师姐不能拧我回去。”白白净净的小包子抬着小脸,“师门公告,只要金丹以下的弟子,都可以自愿报名探索神域。我虽然年纪小点,也是师门中人。”

苗红儿笑了起来,伸手搂住她的肩膀,“不错不错,胆子挺肥,有我们逍遥峰的风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