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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离死别,以至于来世,两人宁愿永不相?见?。

在那个漫长的深秋,白明霁见?证了所有人的结局。

晏长陵的尸骨送回晏侯府的那一日,晏家老夫人也坐在院子里的长椅上?,怀抱着两罐子核桃,安详地走了。

临走前她?握住了白明霁的手,说道:“我都知道,我晏家没有对不起任何人,望苍天有眼。”

在老夫人和晏长陵的葬礼上?,活了两世,她?第一次看到了晏月宁。

她?挺着大肚子,在大启太子的陪伴下回到了江宁。

与晏长陵口中描述的一样,她?长得很漂亮,也很温柔,忍着泪来安慰她?,“你叫阿潋对吗?云横没骗我,你长得很好看。”

她?与自己道歉,“对不起。”

也不知是替晏长陵对她?说的,还是觉得自己没有保护好晏长陵。

白明霁摇头,告诉了她?:“这世上?所有人或多或少都欠他几分,但阿姐没有,他不需要阿姐的道歉,阿姐能好好地活在这个世上?,便是对他最好的回报,他一定?很感激您。”

这一世,起码在她?还活着的那一段时?光里,大启太子和太子妃,还有他们的孩子,都安然无恙。

头七过后,晏月宁回了大启。

半年后传回来了消息,太子妃顺利诞下一子,紧接着大启的老皇帝驾崩,太子萧炜烨登基,晏月宁成了皇后,他们的儿?子又?被封为?了太子。

晏长陵那一战之?后,大宣终究再无力?支撑,宣告国破。

大酆与大启两国重?新划分了国界,两国定?下了百年内互不相?侵的条件。

大酆的边境再无纷争。

同年冬季,陆隐见?也实现了自己这辈子的愿望,最终成为?了内阁一员。

在他最风光之?时?,对所有人扬言,他一生不续弦。

他的妻子只有钱家三娘子,钱云归。

至于晏玉衡,晏长陵去往边沙时?,听说他畏罪自杀,死在了地牢里。

可在晏月宁回来的那一日,白明霁却看到了他,也只仅仅那一面,之?后再也没有见?过。

来年的春季里,皇后替大酆诞下了一名太子。

皇帝很高兴,举国欢庆了三日。

纵然市井之?中还是有流言,说皇帝不过是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玩了一场心计,当?今的皇后哪里是什么白家宗亲,就?是太后本人,但又?拿不出证据,只能在背后嚼嚼舌根。

晏长陵曾对她?说,结局已定?,他什么都做不了。

可或许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样的结局,正?是他的选择和牺牲换来的。

何为?因果。

到底是果在前,还是因在前?

晏长陵死后,似乎一切都好了起来。

但有一人好像和她?一样。

白明槿的周年祭上?,白明霁去祭拜了她?,看到了她?的墓碑旁不知何时?多立了一块石碑。

石碑上?刻着:梁重?寻爱妻白明槿之?墓。

当?是裴潺立的。

晏长陵的葬礼上?,裴潺也来过,跪在她?身前,对她?说了一句,“阿姐,节哀。”

那时?候的她?就?已经麻木了,不知道何为?悲伤。后来的日子,白明霁整日呆在自己的院子里,没再见?任何人,便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某一个夜里醒来,她?伸手摸了一下鼻尖,摸到了一手的黏糊,同时?夹杂着一股血腥味。

她?得了同钱云归一样的病,查不出原因,但身子骨就?是一日比一日差。

她?没有告诉任何人。

晏长陵走后,所有人都知道她?悲痛过度,几乎去了半条命,并没有人察觉出她?的不对劲。

又?到了深秋,皇后来到了晏侯府。

来探望她?。

很久没有招待过客人了,白明霁难得起了兴致,让素商打扮了一番,面朝着庭院,与皇后坐在屋内的蒲团上?喝着茶。

皇后问她?:“一年了,你怎么打算的?”

白明霁道:“娘娘,我过得很好。”

皇后‘呸’了一声,说,“你有多久没照过镜子了,知道自己成什么样了吗?你要是舍不得这个院子,找个上?门夫婿,让他姓晏,上?门来陪你成不?”

白明霁被她?逗笑了。

见?她?还笑,皇后又?气又?急,“阿潋,我知道晏世子是好,可他已经不在了,你总不能为?了他守一辈子的寡,你才多大?十九,你瞧瞧你,竟活出了老气横秋……”

“今日我来,并非是我一人的意思,陛下也带了话。”皇后道:“晏长陵走之?前,曾找过陛下,说你若是再嫁,不能让任何人拦着。”

也是这一世白明霁方才知道,人的眼泪,可以无限的流,当?真爱上?一个人,并不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忘却。

“不用了。”她?用不着了。

皇后继续劝说:“阿潋,人的一生很漫长,你总不能一直这般熬下去,那得多难熬啊。”

她?知道难熬。

所以,她?不熬了。

他对她?说过,要她?等他。

她?相?信他。

皇后还在喋喋不休地劝说着。

白明霁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抬起头看向了门外的景色,萧瑟穷秋,夕阳金色的光芒蔓延至阶前,似轻烟一般铺洒进?来。

这一幕莫名熟悉。

白明霁一笑,突然道:“娘娘,我可以回家了。”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又?耳鸣了,她?说完后,皇后的声音终于停了下来,似乎沉默了很久,半天都没再说话。

屋外的残霞愈发徇烂了,白明霁也没转头去看她?。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隐隐传来了茶壶沸腾的声音,一阵微凉的秋风刮进?来,吹乱了她?鬓边的发丝,她?伸手去拂,意外地碰到了一只耳铛。

自晏长陵去后,她?身上?再也没有佩戴过任何首饰。

她?记得今日没戴过耳铛。

她?诧异地抬手,轻轻的摸了摸那只耳铛,身侧一只手突然横了过来,提走了她?跟前火炉子上?正?冒着滚滚浓烟的茶壶。

白明霁一愣,视线随着那只手移了过去,看着对方往她?跟前的青花瓷茶盏内,慢慢地注入了沸水。

潺潺的茶水声,水花轻溅,搅动了茶盏底下的一层茶叶,瞬间浮了起来。

“恭喜阿潋。”耳边一道嗓音落下,那双手把茶壶放回了火炉子上?,将跟前刚泡好的一盏茶,轻轻地推到了她?的跟前。

紫色的衣袖,绣着一朵兰草,以苏绣收口,这样的料子虽也昂贵,去并不招摇华丽。

不是皇后。

白明霁心口猛然一阵跳动,像是过了一场梦,又?像是隔了一世,缓缓地抬起了头。

晚霞残光中,她?看着对面的孟挽,冲她?温柔一笑,“晏家的最后一盏茶,尝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