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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听盛焦补充一句:“不会有人杀你。”

奚将阑愣了愣,微仰着头,眼神直直望向盛焦深不可测的眼眸。

“那你呢?”

盛焦的沉默,给了奚将阑答案。

奚将阑又笑了出来,只不过这个笑容像是重新挂上平日里没心没肺的面具,眸里冰冷又无情。

“可惜了。”奚将阑腰身极软,像是游蛇似的贴到盛焦身上,手攀着他的肩膀,几乎整个身子都埋到他怀中去,带着狡黠的恶意,笑着道,“有“换明月”,你现在杀不了我。”

盛焦一动不动,道:“下去。”

奚将阑偏不下,甚至还用滚烫的手捧住盛焦的脸,明靡面容靠近他,像是情人低语似的呢喃开口。

“盛宗主,救我。”

明明是在求救,奚将阑却好似还是当年那个高高在上惊世绝艳的小仙君,眉眼倨傲张扬,像是在下命令。

盛焦抬眸。

只是细看下,才发现奚将阑唇角正缓缓溢出一丝血线,墨色长发散乱下遮挡的耳朵也流出鲜血,顺着他的脖颈留下两行早已干涸的狰狞红痕。

盛焦瞳孔一缩,几乎是下意识地将他一把扶住。

“弃仙骨”,反噬了。

“弃仙骨”本该在灵力停滞的刹那就会震碎他伤痕累累的经脉,但不知为何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此时回到盛焦身边,奚将阑终于不必再强忍,甚至不用多用力咳或吐,大量鲜血就从他唇齿间涌出,艳丽红袍上全是血迹。

艳红狰狞的血花,刺眼又触目惊心。

刺得盛焦呼吸一顿。

奚将阑浑身狼狈,却一边笑一边奋力轻轻凑上前在盛焦脸侧亲了一下,他像是一只蛊惑人的美丽艳鬼,狭长双眸含情带蜜,柔声道。

“救救我啊,天道大人。”

不知是“换明月”的“听之、任之、护之”起效,亦或是盛焦本心作祟——或许连盛焦自己都分不清楚。

等到他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将手按在奚将阑手腕命门处,铺天盖地的灵力像是大坝决堤,轰然灌入经脉中。

奚将阑整个人像是断翼的鸟雀,再也支撑不住蜷缩成小小一团靠在盛焦怀里。

最后一丝清明彻底消散,他像是知晓盛焦是唯一能救自己的人,手指发白死死抓着身下衣襟,无论如何都不肯放手。

盛焦看着那刺眼的血痕,浑身紧绷,连一向空洞无神的瞳孔都浮现一抹无法看透的神光。

像是心疼,又像是气愤。

一旁的天衍珠也跟着躁动起来,飞快地在原地旋转不停。

半步大乘期的灵力甚至有起死回生之能,但灌入奚将阑经脉中却好似石沉大海,全无波澜。

这时盛焦才发现,奚将阑就算不用“弃仙骨”,或许也根本活不了多久。

这具破烂的身体早已经像是被蛀空的枯木,只剩下外面一层薄薄皮囊还光鲜亮丽,实则轻轻一推便能让他溃败。

此等病骨支离,他竟还敢用“弃仙骨”?!

盛焦下颌绷紧,五指发抖地将更多灵力灌入去。

终于,浑身死气的奚将阑像是在鬼门关晃荡一遭又溜达回来,急促喘息几声,又艰难地缓缓睁开眼睛。

盛焦悄无声息松了一口气。

但是这口气还未完全松懈下来,就被奚将阑一句话给惊住了。

““弃仙骨”……”奚将阑眼神空茫,像是没有聚焦,茫然盯着盛焦的脸,呢喃道,“想要“弃仙骨”。”

盛焦浑身一僵。

奚将阑根本没有清醒,只是尝过“弃仙骨”甜头的枯涸经脉催使着他浑浑噩噩地求生。

盛焦一把扣住他的手,嘴唇轻动:“奚绝……”

“盛焦。”奚将阑昏沉得不知今夕是何年,也忘了同盛焦的恩怨情仇,宛如还在天衍学宫般,抓着他的衣襟,迷迷糊糊地道,“去给我买“弃仙骨”吧。求求你啦,掌院课上小试我把答案给你抄。”

盛焦脸色难看得要命,一把将他的手抓下来按在膝上,沉着脸将灵力输入那枯涸经脉中。

奚将阑怎么死缠烂打,盛焦都全无反应。

大概是逼急了,他开始胡乱喊其他人的名字。

诸行斋七个人的名字都被他喊了个遍,还会讨好卖乖地一个个喊哥哥。

盛焦见他这番模样,心口发紧传来阵阵钝痛。

终于,他伸出手指在奚将阑唇珠上轻轻一点。

“堪天道”的相纹被他调动着运转起来,无数密密麻麻好似金色藤蔓般的痕迹从后颈遍布全身,而后凝成一道细细的金色灵力从指腹溢出。

“弃仙骨”是伪天衍,盛焦不愿为他寻,索性将真正的天衍灵力给他。

每一丝天衍灵力都是无价之宝,消耗一丝便少一丝,中州各大世家拼劲全力也要守护,但盛焦却毫不在意,面无表情将天衍灵力丝送到奚将阑唇边。

天衍灵力出现的瞬间,奚将阑本能地伸出两只爪子抱住盛焦的手,覆唇一口叼住那散发天衍灵力的指尖。

对他而言,这道灵力虽然不是伪天衍,但是更香甜,好像潺潺流水汇入干涸龟裂的经脉中。

整个人像是彻底活了过来。

盛焦见他缓解那股对“弃仙骨”的迫切渴求,便断了天衍。

奚将阑本来叼着盛焦的手指吃天衍灵力,乍一不见了,满脸迷茫地咬了一下指尖,像是在催促。

“怎么没有了呢?”奚将阑迷迷瞪瞪地心想。

盛焦不为所动,掐着他的下巴正要将手抽出,却见奚将阑像是护食似的,双手死死抓住他的手腕,胡乱摇头,长发都跟着飞起来。

“不……”他边急促地喘边含糊道,“不要。”

盛焦手指微微一抖,不自然地垂眸,低声道:“放开。”

奚将阑偏不,他又凑上前去咬那根手指,从指腹咬到指节,又用滚烫的唇含着手腕细细密密地啃,好像在搜寻那道天衍灵力到底是从哪里出来的。

盛焦哪怕心智坚硬如磐石,也还是被他这个“啃食”的动作弄得手臂酥麻。

他眸光一沉,手下微微用力,强行将奚将阑的嘴从他手腕上撕开。

奚将阑还想再闹。

盛焦动作迅速,伸长双臂将他紧紧困在怀里,只留下曲着的小腿在外拼命蹬了好几下,混乱中还踹了一脚桂树,金色丹桂簌簌砸落在两人身上。

“不要。”被比他身形高大许多的人整个囚在怀中,居高临下的压迫感和无法逃脱的紧张和耻辱让奚将阑本能地拼命挣扎,呢喃着道,““弃仙骨”,唔……不要!”

他乱喊一通,根本不知在说什么。

盛焦看着他这副狼狈样子,心脏一缩。

冰冷无情的是天道。

而他只是“堪天道”。

***

横玉度和酆聿忙活一整晚,终于将核舟城之事处理干净。

“这你也信?”没奈何的巷子中,横玉度忍着笑回头,道,“他说盛焦曾对他示爱,却被他心狠拒绝了?”

“是啊。”酆聿拎着鬼灯,正色地道,“他说的有鼻子有眼,可真了呢。”

横玉度笑出声:“就像是你信他真的重生过。”

“这事铁证如山,绝非是虚言妄言!”酆聿瞪他,“我的“鬼音”绝无可能出错!”

横玉度无奈摇头。

酆聿道:“奚绝还说,盛焦对他求而不得,妄图对他霸王硬上弓呢,太带劲了——你说奚绝是不是性子太过放浪,终于把闷葫芦盛焦给惹炸了,才真的决定对他咳咳嘿嘿啊?”

横玉度:“……”

咳咳嘿嘿是什么鬼东西?

“不要听将阑胡说八道。”横玉度怕吵到人,将轮椅轱辘的摩擦声给引去,轻轻打开十二居医馆的门,柔声道,“盛焦是天道眷顾之子,“堪天道”让他心如冷石奉公守正,是绝对的公道化身。当年他虽对将阑特殊又爱重,不过是多年同窗情谊太过深厚,无关情爱。若他真的动情,天衍灵脉怕是都要消亡……”

话音刚落,医馆传来一阵轻轻的“唔唔”声。

横玉度和酆聿疑惑地偏头看去。

医馆里那唯一一张狭窄软塌边,盛焦正面无表情站在那,手中缚绫已经显出原形,将小榻上的人捆着双腿双手死死禁锢在床柱上。

——那人,正是奚将阑。

横玉度:“……”

酆聿:“……”

奚将阑一身红衣,满脸是泪,拼命挣扎着想要逃走,却只能被囚在狭窄软塌上,腰身绷紧,不住发着抖,嘴中还在嘟嘟囔囔,似乎在可怜兮兮地乞求什么。

“唔……仙骨……”

盛焦站在那居高临下看着他,眸底阴沉生寒,比“三更雪”还要让人如坠冰窖。

旁边一盏小灯照亮他阴冷的半张脸,好似三更半夜来索命的勾魂使。

听到说话声,盛勾魂使冷冷侧身,眼神冷厉看来,隐约带着一丝戾气和杀意。

横玉度:“……”

酆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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