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无能狂怒 (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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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家当年就是风光过了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有了前车之鉴,盛家竟还会招摇吗?
“当着宗主的面他们自然不敢,但是私底下不知做了多少不留证据的恶事。”倦寻芳皱眉骂,“宗主常年都在獬豸宗住,两三年都不一定回去一次,但每每逢年过节盛家都来膈应宗主……哦,现在盛家家主就是宗主那个死鬼爹,总是拿长辈身份压人。”
奚将阑听乐了:“他还算长辈?那你家宗主什么态度?”
“没态度。”倦寻芳更憋屈了,“反正盛家只要未犯不可饶恕的大错,宗主那秉性就不会率先发难。”
奚将阑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
既然盛焦住处已定在獬豸宗,为何要带他回盛家?
倦寻芳还在旁边骂骂咧咧,但很快他又乐了:“不过此次买卖相纹之事可算是抓住了大把柄,此番回盛家,宗主必定能扬眉吐气,好好整治那些个蛀虫!”
奚将阑心想:“扬眉吐气?那可未必。”
盛焦的脾气,可不像是会耀武扬威的样子。
片刻后,四人到了盛家。
此时的盛家已非几年前那落魄小门户,高门大院奢靡至极,一层半透明幽蓝结界笼罩当头,聚灵法阵的灵力气息隐约四散。
盛焦面无表情抬步进去。
小厮瞧见他回来,恭恭敬敬道:“宗主来了,家主已等候您多时。”
盛焦没说话。
奚将阑不知想到什么,突然对倦寻芳低声道:“此番买卖相纹的名单,你还给谁看过?”
倦寻芳有心想说句关你屁事,但转念一想,愕然看他。
“去查查吧倦大人。”奚将阑懒洋洋地道,“你家宗主只知公道,其他什么都不在乎,恐怕你獬豸宗都被各个世家眼线钻成筛子了。”
倦寻芳猛地打了个哆嗦。
穿过亭台轩榭,离老远就能瞧见盛家正厅站了密密麻麻一屋子的人,奚将阑眯着眼睛仔细看,不知瞧见了谁,突然高兴得一蹦。
他从昨日就一直心情不虞,连个好脸都不给盛焦,此时骤然欣喜若狂,像是瞧见了心上人,步伐轻缓,眸子全是亮光。
盛焦冷冷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整个厅堂,只有同盛家同流合污的一丘之貉。
“见到谁了?”盛焦问。
奚将阑笑意渐浓,低声呢喃:“一个……仇人。”
他的语调太温柔了,就像是和久别重逢的心上人相聚,眸光如水,发自内心的愉悦没有半分伪装。
盛焦突然想起奚将阑在行舫上说的那句……
“谁如此欺辱我,我就算豁出性命,也要让他们死。”
奚将阑盯着厅堂不知何人,兴奋得指尖都在细细密密地颤抖。
“他好久没出中州啦。”奚将阑将控制不住发抖的指尖放在唇间狠狠咬了一口,疼痛让颤抖瞬间停止,他舔了舔指尖,柔声道,“我很想念他。”
这副状态明显不对劲,病态得让人毛骨悚然。
盛焦突然扣住他的手将他往回拽,冷声道:“去我住处休息。”
“大清早的休息什么。”奚将阑朝他一笑,“怎么,害怕我当场杀人啊?”
盛焦不说话。
“放心,我现在毫无灵力,就算心有怨恨也力不足啊。”奚将阑懒洋洋地收回手,“喏,你爹看起来像是要把你给吃了,我不跟过去,你个闷葫芦和倦大人上沅那两个小傻蛋铁定得吃亏。”
盛焦:“不会。”
奚将阑知道那些人前来盛家的目的,不过是要獬豸宗放那几个买卖相纹的人一条生路,不过他也知道盛焦的脾性必定不会松口。
奚将阑睚眦必报,当然不肯让盛家那群赃心烂肺的恶人好受。
“啰嗦,替你出气还这么多废话。”
奚将阑反抓住盛焦的手,高高兴兴一路小跑上台阶。
盛焦刚进厅堂,众人视线直直朝他看来,眼神有畏惧、怨恨、乞求,和浓浓的疏离。
总归不是在看家人。
盛家家主名唤盛终风,他端坐椅子上,瞧见盛焦过来也只是眉梢耷拉着,俨然一副长辈做派,等着盛焦同自己行礼。
盛终风左右分别是旁支叔伯盛必偃,和一个长相同盛终风有五六分相像的男人。
“名字叫什么来着?”奚将阑歪着脑袋想了想,“哦对,盛则怀。”
他视线扫了一圈后,最后将冰冷的视线悄无声息落在角落的男人身上。
平平无奇,像是个文弱书生,但奚将阑就算死也记得他。
——是当年的獬豸宗执正,曲相仁。
盛焦缓步走来,只是一颔首,冷漠道:“家主。”
盛终风脸皮一抽,怒而拍案:“好啊,如今你翅膀硬了,竟连父亲都不认了?”
盛焦眼睛眨都不眨,好似只是单纯来和盛终风说一声,转身就要带奚将阑走。
盛终风脸都绿了。
奚将阑将视线从曲相仁身上掠过,就像是只是在路上和陌生人擦肩而过似的,笑着开口:“盛伯父别生气啊。”
他穿着盛焦宽大的獬豸纹外袍,安安静静时存在感几乎没有,众人还以为只是盛焦属下,都没正眼瞧他。
此时乍一出声,数道视线射向奚将阑。
等看清那张陌生又熟悉的脸,全都愣住了。
曲相仁瞳孔轻轻一缩,不知怎么眸中闪现一抹狠厉的冷意。
奚将阑从年少时就看起来比同龄人小,六年过去脸庞已脱去稚色却仍旧像个不谙世事的少年,眸子一弯脆生生喊“盛伯父”时,让盛终风唇角一抽,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当年盛焦每每被盛终风责罚,只要奚绝撞见必定一张嘴喋喋不休、不带一个脏字将他噎得七窍生烟。
偏偏当时奚小仙君身份尊贵,他完全打骂不得,只能忍气吞声。
如今……
盛终风还未说话,一旁曲家的白胡子长老就脸色大变,厉声道:“盛宗主,你怎么没将此大逆不道屠戮奚家全族的混账关押进獬豸宗?竟还敢放他出来乱晃?!”
现在几乎整个中州都知道盛焦将奔逃六年的奚将阑抓捕归案,却没想到盛焦竟然一没上刑、二没使缚绫,反而正大光明带到盛家来。
所有人注视奚将阑的眼神都十分古怪。
有人惧怕、有人心虚,甚至有人已经开始双腿打颤。
盛焦冷冷扫了他一眼。
曲长老浑身一哆嗦,像是被天雷击中似的,竟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奚将阑根本没管曲家的屁话,致力于噎盛终风,笑嘻嘻地说:“盛伯父节哀,家中要一连办两场丧事,实属不易,辛苦了辛苦了。”
盛家两个买卖相纹之人还未入獬豸宗,更未下诛杀令。
人都没死,何谈丧事。
这话一出,本以为又要受气的倦寻芳和上沅两人拼命忍笑。
盛终风被“节哀”这两个字给震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咆哮道:“你算个什么东西,给我滚出去!”
“嘻,我就不。”奚将阑比盛焦这个姓盛的都自在,甚至还悠哉哉挑了个位置坐下,翘着二郎腿抬手招来小厮,“今儿可有好戏瞧了,劳烦给我上杯桂花茶我要好好看,最好加点蜜。”
小厮人都傻了。
盛焦看他一眼,他忙点头,哆嗦着去搞桂花茶。
盛终风大概猜出来什么,阴沉着老脸将矛头指向盛焦,冷冷道:“此事,你当真一点不念血脉亲情?”
盛焦不说话,沉默作答。
“好啊,好啊。”盛终风怒极反笑,连赞两声好,“盛宗主当真是奉公守正,大义灭亲,连血亲都痛下杀手!”
盛焦不是个会与人争辩的性子,垂着眸一言不发。
倦寻芳差点炸了要上去骂人,被上沅一把拉住。
“奇怪了,盛家主。”奚将阑倒是没什么顾忌,一张嘴倒是叭叭的,他撑着额头,似乎很费解,“当年不是您嫌盛焦感情用事、无法分辨黑白分明,才将他送去申天赦两个月吗?现在怎么又明里暗里让他枉法徇私呢?怎么好话赖话全让您一人说了?”
倦寻芳本来都被气得鼻子歪了,乍一听到这话顿时一阵暗爽,看奚将阑也终于顺眼些。
这张嘴挺能说的啊——只要不怼自己。
盛终风果然被怼得一噎:“你!你!”
奚将阑一指自己:“啊,我,我我,我怎么了?”
盛终风全无家主风范,破口大骂:“混账东西!”
盛焦终于冷冷开口:“倦寻芳。”
倦寻芳怕自己笑出来,绷着脸低头道:“宗主。”
“盛则怀,带去獬豸宗。其余人,在一日之内全部抓捕入宗。”
“是。”
盛终风脸色彻底变了。
其他前来求情的世家也登时坐不住,赶忙坐起来低声下气地开口劝阻——就连曲相仁也皱起眉,只觉此事怕是不妙。
“盛宗主息怒,这事儿……我们商量商量,总归没有害人性命,不至于全都赶尽杀绝吧。”
“是啊是啊,宗主三思啊。”
“好歹留下一条命,往后我们必定严加教导!”
盛焦不为所动。
一直气定神闲的盛则怀也惊住了,忙看向盛终风,哆嗦道:“兄长,救我啊!”
他被獬豸宗拿捏住买卖相纹的证据,本就是重罪。
此时被抓进鬼门关,哪还有命活?!
“盛无灼!”盛终风拍案而起,“你要造反不成?!”
旁边站着的盛家人倏地拔剑。
乖巧安静的上沅见状,眸中猩红戾气一闪而过,悄无声息按住腰间悬着的剑。
盛焦看着对准自己的道道寒光,突然道:“好,不必带去獬豸宗。”
倦寻芳急了:“宗主!”
盛终风悄无声息松了一口气。
盛则怀满头冷汗,劫后余生的后怕让他心脏狂跳。
厅堂的气氛终于缓和下来,不再剑拔弩张。
只要盛焦能说通,那就万事无虞。
盛焦面无表情,袖中手指轻轻一动,正高高兴兴捧着桂花茶吸溜着喝的奚将阑突然感觉耳饰一转,周围声音再次消失。
突然,煞白雷光在眼前一闪。
奚将阑吓得手一抖,茶差点洒飞了。
盛焦手腕天衍珠飞快旋转,一百零六颗珠子悉数停留在“诛”上。
随着最后一颗珠子停下,一道震耳欲聋的雷罚从天而降,直直穿透厅堂屋檐房梁,轰然劈在盛则怀天灵盖上。
最后一瞬,他脸上还保持着未散去的笑容,甚至连痛感都未察觉到,便悄无声息化为齑粉,簌簌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