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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猫:“……”

黑猫脸都绿了,心想此人都不止收敛的吗?

万一这些人破釜沉舟,怕是用上一堆“弃仙骨”怕难保性命。

但他方才离奚将阑这么近,竟也没看清这人到底是用了什么秘法将一个元婴境活生生捏碎心脏。

奚将阑此人狡兔三窟,敢这般挑衅,怕也留了后手。

因十二相纹在奚将阑手中,众人投鼠忌器,盯着那只好似一点就能要了人性命的漂亮的手,一时竟不敢再继续动手。

奚将阑浑身皆是常年养尊处优的雍容,他笑意未散,脸颊全是咳出的绯红,姿态懒洋洋坐在台阶上,叙旧似的。

“横青帘和酆重阳二位大人应该也在吧。”

周围的人和厉鬼面面相觑。

好一会,两道分神悄无声息从角落出现。

横青帘是个绵里藏刀的笑面虎,明明是他提出要先杀奚绝,不用真身前来也就罢了,此时见了面却依然和颜悦色,甚至还行了个礼。

“见过小仙君。”

奚将阑依然倨傲张扬,好似有没有奚家他都是万人惊羡的小仙君。

他撑着下颌懒洋洋看横青帘,玉石似的手指轻轻朝他一点。

饶是横青帘已是个还虚境,竟也被那只手点的心中一股寒意涌遍全身,强行绷着才没有像曲相仁那样颜面尽失地当众逃开。

好在奚将阑并不滥杀。

——毕竟杀了这一缕神魂,对横青帘真身也不致命。

奚将阑手指在那一点一点的,好似随时都能取人性命,他轻轻叹息道:“横大人想来是年纪太大,脑子也不怎么会转了吧。让端大人比你聪明多了。”

横青帘的确比奚将阑大出好几旬,但修士寿元无穷无尽,哪怕数百岁面容也仍旧年轻。

被小辈指着鼻子骂蠢,饶是横青帘惯会逢场作戏,脸上笑容也是微微一僵。

“小仙君何出此言?”

奚将阑察觉到他隐秘的杀意,却毫不在意勾唇一笑,语调随意地道:“你当真以为让端大人是修为已至瓶颈,才去闭生死关吗?”

横青帘和酆重阳一愣。

曲相仁气得浑身发抖,怒骂他几句。

但奚将阑耳聋,不想搭理谁时就算他吼破了天也听不着。

黑猫晕晕乎乎的,不知道怎么奚将阑突然莫名掌控全场,试探着收回毒雾,蹲下来在奚将阑手臂上蹭了蹭。

奚将阑漫不经心地挠了挠黑猫的下巴,笑着道:“……自然不是啊,让端是在用这种法子向我认错。”

横青帘脸色一变。

奚将阑说:“让端虽是天级相纹,却资质平庸……”

这话才刚一出,在场所有人都唇角抽动,脸色难看至极。

天级相纹都能称之为资质平庸,这话也只有灵级相纹能说得出口了。

偏偏在场的人要么是玄级,要么是连让端都不如的天级,只能任由奚将阑将这四个字化为巴掌,狠狠甩了每人一个巴掌。

奚将阑饶有兴致地一一注视那些人的脸,继续道。

“……让端能修炼到还虚境已是巅峰,无论他闭关多少年,都必不可能冲入大乘期。他的生死关,只有死,已无生机。

“让端大人是在用这种方法向我忏悔、认罪,我也接受了,所以这六年来我从未杀过一个让家人。

“难道你们就从来没有怀疑过原因吗?”

横青帘脸色阴沉,垂在一旁的手死死握紧。

酆重阳即使面无表情也能看出他的犹疑。

“当年之事整个中州都跑不了。”奚将阑摸了摸黑猫的脑袋,淡淡道,“我们从来恩怨分明,有仇报仇、有恩报恩。如今盛焦执掌獬豸宗,奉公守正法不容情,如果当年事败露,我也逃不了干系。”

黑猫受宠若惊。

奚绝这冷面无情的货,竟又和他“我们”了!

“我很惜命,诸位应当比我更想活着。”奚将阑抬眸看向横青帘,似笑非笑,“如今我只想此事尽快了结,可你们看起来……似乎不想相安无事啊。”

横青帘眉头轻轻一挑,和酆重阳对视一眼,眸光闪现丝丝冷光,似乎下了什么决定。

四周一阵死寂。

曲相仁眼皮一跳,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横青帘突然对横家人下了道命令。

与此同时,那些对着奚将阑满是杀意的厉鬼也转了矛头,冷冷扑向曲相仁。

阴气四面八方围堵而来,厉鬼咆哮好似万鬼恸哭。

真真切切的杀意,将院中的桂树冻得满是寒霜,金灿花朵窸窸窣窣往下落,顷刻已是遍地碎花。

奚将阑微微抬手,桂花落了他一手。

曲相仁反应极快,转瞬推开,还未消散的护身禁制被厉鬼戾气接二连三撞破,琉璃声宛如戏台开场前的紧锣密鼓。

咚咚。

曲相仁站稳后再次飞快结护身禁制,厉声道:“横青帘!杀奚绝一事是你撺掇的,事已至此,你又想明哲保身了?!”

横青帘笑着祭出兵刃:“明明是曲家惧怕小仙君会报复你当年私下用刑之事,才强迫我等去曲家商量对策,怎么又成我横青帘撺掇的了?曲执正,怪不得你会被盛焦踢出獬豸宗,不分是非对错也就算了,栽赃嫁祸也是个中老手啊。”

曲相仁怒道:“你!!”

横青帘从来是个首鼠两端的墙头草,和他争辩只有被气死的份。

曲相仁深吸一口气,冷冷看向酆重阳:“你们酆家呢?”

酆重阳漠然:“此事早该平息。”

曲相仁被气笑了。

奚绝伶牙利爪,竟然短短几句话将横青帘和酆重阳策反到如此地步。

这两家分明知道奚绝对他深恶痛绝,想要拿他的人头做投名状。

说再多,也无济于事。

曲相仁眼神闪现一抹冷意,直勾勾盯着奚将阑。

奚将阑朝他一笑:“嘻。”

曲相仁:“……”

黑猫都要被他“嘻”出一身鸡皮疙瘩了,怯怯看着他。

这人就像是会蛊惑人心的妖精,一张嘴随便嘚啵两下,就能将逆势局面完全反转。

就在这时,横青帘突然动了。

“戏台”之上刹那间兔起鹘落,横家春风化雨的灵力此时裹挟着森寒的冰凌,夏至炎热,天空竟倒悬数百冰凌。

阳光倒映在锋利冰尖,闪出一道道森冷寒芒。

冰凌煞白一片,乍一看还以为是长剑,簌簌朝着曲相仁射去。

曲相仁浑身紧绷,早有准备地拔出剑锵锵锵一阵脆响,冰凌化为霜雪飘然而下。

下一息,厉鬼裹挟阴气破开大雪撕心裂肺地咆哮扑向曲相仁的心口。

曲相仁咬牙切齿,抬剑就挡。

本来一同前来诛杀奚绝的三家,转眼间厮杀得剑光阴气乱撞而飞。

剑声、破碎冰声、厉鬼咆哮声,灵力相撞声。

一道道、一声声,果真像是戏台上敲锣打鼓似的唱段,一群人宛如画了脸谱、披了行头,卖力唱曲,引人入胜。

“看。”奚将阑抚掌大笑,“唱念做打,一出绝佳好戏啊。”

黑猫蹲坐在奚将阑面前目瞪口呆,好半天才艰难吞了吞口水,讷讷道:“你……真的还有相纹?”

“傻子。”奚将阑饶有兴致地看戏台上的狗咬狗大戏,漫不经心道,“我有没有相纹你难道不知道吗?”

黑猫干巴巴道:“但你刚才……就、就叭、叭,那个叭是怎么回事啊?”

没有灵力怎么能凭空捏碎一个元婴境的心脏?

奚将阑随口道:“那是我清晨下在那个长老身上的剧毒,刚才只是催动毒发罢了。”

黑猫:“?”

黑猫吓得脸皮一抽:“那那你的后手呢?!”

“什么后手?”奚将阑满脸疑惑,“我哪有准备什么后手?”

黑猫:“……”

黑猫满脸惊恐,差点就要喵喵骂脏话:“那你还敢引这三家来杀你,你就不怕他们真的联起手来宰了你吗?!”

这狗东西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害怕?!

黑猫的心脏都要被他吓停了。

奚将阑笑嘻嘻道:“这样才好玩嘛。”

黑猫:“……”

哪里好玩?

一个不小心他小命就要没了!

奚将阑却不在乎。

他坐在那竟然真的想看戏似的注视着三家厮斗的场景,但凡给他来点松子和茶水,他能吃得津津有味甚至还会打赏戏台上的“戏子”。

曲相仁刚入还虚境,若是单打独斗必定敌不过横青帘和酆重阳,但奈何这两人是分神而至,灵力修为多有不足。

厉鬼阴气和并非本源的两道灵力相互交叉,“砰砰砰”一阵巨响,盛焦布下的结界被打出一圈圈涟漪,虚空荡漾,冲势直直钻入地面。

盛家下方便是天衍灵脉。

奚将阑在一阵惊天阵地中看得津津有味,眉眼间笑意久久不散。

曲相仁灵力飞快消耗,一只半透明厉鬼直直用灵体穿胸而过,带动一股冰冷森寒的阴气将他浑身经脉冻得僵硬。

在身形凝滞的刹那,横青帘眼睛眨也不眨地一掌朝着他胸口挥去。

“轰——”

曲相仁直飞出数丈,重重撞在盛焦结界上,几乎将大乘期的禁制撞出龟裂的蛛网纹。

他踉跄摔倒地上,口中源源不断涌出血,五脏六腑几乎被打得粉碎。

曲相仁挣扎着撑起身体,双眸赤红盯着两人,近乎恼怒地咆哮:“你们当真信他的鬼话?!那小怪物睚眦必报,整个中州世家对他所做的事丧天害理罄竹难书,他!他!怎么肯轻易揭过?!”

“若是他破釜沉舟将此事告诉盛焦,我们所有人都没有好下场。”横青帘淡淡道,“现在他也畏惧盛焦,想息事宁人,这于谁,不都是一桩好事吗?”

于整个中州都是好事,但是曲家却是灾祸临头。

但是无人在意一个即将没落世家的死活,只要能安抚好奚将阑,哪怕将整个曲家捆着交给他,怕也不会有人敢说什么。

曲相仁的性命,只是横酆两家向奚绝示好的工具。

横青帘正要将他制住押送至奚将阑面前,却见这被打碎肺腑的濒死之人不知哪来的灵力,突然身形如雷电,转瞬便至奚将阑身边。